第十五章 你制杖吗？我贩剑

　　秋天到了

　　旷野的秋风吹拂，落在北方的艾泽利亚平原上，凉意袭人。

　　一支车队在广袤无垠的艾泽利亚平原上行驶着，从高空往下望去，如同一条棕色的小小溪流在平原上流淌。

　　组成车队的三十多辆马车车厢上，绘制着显眼的徽记，那是一朵黄金色的三叶草。

　　这是艾泽利亚公国曾极负盛名的黄金三叶草商会的标记，其核心成员都是土生土长的艾泽利亚人。

　　在艾泽利亚还是公国的时代，黄金三叶草的成员一直来往于龙枪王朝和艾泽利亚两国境内，进行贸易活动。

　　凭借数十年的勤恳经营，三叶草商会积累了不菲的资本和雄厚的声望，成为了公国境内第一大商会，甚至一度成为两国友谊的象征之一。

　　然而，当艾泽利亚公国被龙枪王朝吞并后，三叶草商会的地位便愈发尴尬起来。

　　王朝龙脉家族掌控的大商会势力蛮横地侵占了原本属于艾泽利亚商团的许多核心业务，并利用极不平等的经济政策疯狂地挤压艾泽利亚商人的市场。

　　数年之间，无数艾泽利亚商会频临破产。

　　不是没有艾泽利亚人向如今主管商业的行省部门长官抗议，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曾经的盟友们漠然中带着蔑视的冰冷目光。

　　他们的全部抗争，最终换来的只是一道道更不平等的行政决议。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艾泽利亚人终于明白了，龙枪人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活，脑子里想的只是如何最大化地掠夺艾泽利亚人的利益。

　　而艾泽利亚人如今则悲哀地发现，他们就像砧板上的肉片一样，只能任由宰割，根本无力抗争。

　　以往他们在艾略嘉德家族的庇护下，才能够免受龙枪人的欺凌，与龙枪王朝和平相处，甚至连龙枪王朝的皇室，都争先抢着和艾略嘉德家族联姻。

　　这个事实曾让艾泽利亚人无比骄傲，甚至产生自己能够与王朝平起平坐，作为盟国的龙枪王朝同样会保护艾泽利亚人这一错觉。

　　但现在，艾泽利亚人清醒过来，明白了他们以前能和这头可怕的巨龙共处，并不是艾泽利亚有多么强大，只是因为艾略嘉德家族的存在，准确来说，是因为有艾略嘉德大公的存在。

　　大公在世之时，仅仅靠一把长剑，便守卫了公国数十年，震慑着所有觊觎公国的贪婪之辈。

　　即便是代表龙枪王朝武力巅峰的九大龙骑士，也无人敢于直面大公手中的利剑。

　　所有试图挑战这位北境第一剑圣的圣域强者，都倒在了他那仿佛永远也无法逾越的【暮光之城】下。

　　一剑守国门，艾略嘉德大公创造了一个令无数国度的人们心驰神往的神话。

　　当这个神话远去之后，留给艾泽利亚人的，是一段无比屈辱和沉痛的日子，从物质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作为公国境内的第一大商会，三叶草公会在公国沦陷后自然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在龙枪王朝的压榨下，黄金三叶草商会同样不堪重负，规模日益缩减，但幸而却并未伤筋动骨。

　　因为除了龙枪王朝境内的商团外，黄金三叶草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炼金坛。

　　龙脉家族固然可以无视艾泽利亚人的抗议，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炼金坛。

　　于是，黄金三叶草商会得以在险恶的环境中存活下来，保存了元气，只是在龙枪王朝的歧视性政策下，日子过得依旧十分艰难。

　　……

　　车队的周围环绕着一小队骑士，这是充当商队护卫的人马。

　　骑士们的着装并不完全相同，内侧的骑士们穿着有黄金三叶草徽记的秘银铠甲，数量极少，大约只有二十骑，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无比凝练的杀气，显示出他们都已经是位列高阶的剑士。

　　在北方，高阶剑士的数量也并不多，能一次性召集二十个充当核心护卫，足以见黄金三叶草商会的底蕴。

　　而外围的骑士数量较多，大概在三百来人左右，他们穿着北方常见的佣兵服饰，外表是用魔兽皮革制成的软甲，腰间配着战刀或长剑。

　　佣兵服饰上标记显示他们隶属于冒险者工会，这是总部位于龙枪王朝境内的一个组织。

　　工会成员鱼龙混杂，来自五湖四海，既有冒险者、游侠、骑士和盗贼等传统战职者，也有猎户、厨师、铁匠、医师、商贩等专精于世俗技能的人才，甚至还有魔法师以及炼金术士，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佣兵。

　　人员结构的巨大差异造成了成员间的巨大分化，其结果直接体现在等级上。

　　比如这支车队佣兵之间的实力就显得参差不齐。

　　最低的大概只有骑士侍从的水准，这样的战力放在龙枪王朝任何一个正规骑士团里，连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实力最高的成员也不过只是堪堪迈入高阶骑士的门槛而已，但放在许多国度，也勉强算是高手了。

　　跟龙枪王朝境内许多高级佣兵团相比，这队佣兵的综合实力实在算不上强，却胜在人数够多，规模够大。

　　由于冒险者工会地位特殊，结构松散，其成员之间可以任意组队完成任务，数量不受龙枪相关佣兵法条的限制，所以具有很高的灵活性，而且报酬相对低廉。

　　雇佣冒险者工会的成员充当护卫，对于财力不那么雄厚的小商会而言，无疑是性价比极高的选择。

　　虽然黄金三叶草商会如今已然比不得全盛时期，但以商会的底蕴，招揽龙枪王朝最高规格的佣兵团充当护卫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商会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很显然，从情感上来说，如今的黄金三叶草商会根本不愿意与龙枪王朝的佣兵们一起行动。

　　经历了十年的压迫后，艾泽利亚人对龙枪王朝的好感已经被消磨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畏惧和厌憎。

　　被数百名护卫拱卫着的商队沉默地在艾泽利亚平原行走着，离开龙枪王朝境内之后，商队已经在平原上行驶了将近九天。

　　二十来辆马车上运输着大批货物，运货马车里，分门别类地装着皮毛、粮食、物产、木材等货物，每辆运货马车都搭配有三只骏马。

　　在车队的最前方，为首的佣兵骑士是一位女骑士，大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面容清秀，双手却布满了老茧和伤痕，身上的气势也最为沉凝，唯有真正的战斗才能磨砺出这样锋芒毕露的气势。

　　显然她是这支冒险者工会佣兵团的首领。

　　在她身旁，骑着一匹雪白骏马的是一位灵动活泼的美丽少女，十八岁上下，穿着三叶草商会打造的华丽锁子甲，腰配长剑，与身旁的女骑士不住交谈着什么。

　　“娜塔莎姐姐，你不是龙枪人吧？”少女挽了挽头发，问道。

　　“不是，我九岁那年前从法兰公国流落到王朝境内，被一位老冒险者收养。”面对少女的时候，娜塔莎的语气十分恭敬，甚至有意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剑意。

　　眼前这位名叫芙蕾雅的少女骑士，可是黄金三叶草商会副会长布里渊的亲孙女，在三叶草商会里地位相当超然。

　　芙蕾雅年纪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有接近高阶骑士的水准，并且随着布里渊年纪增大，商会内部很多事务都交由这位少女来处理。

　　在黄金三叶草商会的成员们眼里，这位性格开朗的少女已经和副会长差别不大。

　　而作为佣兵团此行的大雇主，那位叫布里渊的老人此时就坐在身后的马车上，带着他的孙女亲自运送这批货物，可见商会对此的重视。

　　另一方面，也是让芙蕾雅熟悉商会的运作，为将来的接手做准备。

　　“那就好。”听到这个答案后，芙蕾雅开心地笑了起来。“姐姐你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修炼到高阶骑士了。”

　　“芙蕾雅小姐见笑了，你的天赋也很不错，现在已经来到高阶骑士门槛了，在加上你有这么好的家境，将来在同样的年纪，你会走的比我更远的。”马上的娜塔莎诚恳地回应道。

　　芙蕾雅耸了耸肩，“那可未必，我父亲很早就过世了，爷爷从前是个魔法师，他对剑术方面可没什么研究，所以一直都没什么人来指点我，要想突破到高阶，等到真正使出剑气的那一天，估计还要过好几年呢。”

　　“对了，姐姐，最后面那辆马车里的又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们在护卫我们的同时，还要护送他们。”

　　芙蕾雅忽然转过头，望着车队最后方，那辆颜色与样式都和商会车队格格不入的马车，满脸好奇。

　　这辆马车与商队在艾泽利亚平原上相会，一直跟在商会车队后面，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虽然路线相同，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按照冒险者工会佣兵们的说法，这辆马车似乎也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

　　不过芙蕾雅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马车前方的那位骑士身上。

　　驾着马车的是一位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骑士的外貌英俊异常，宛如下凡的神子般赏心悦目。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庞惊艳了整个商会的人，少女的眼里更是冒出了星星一样的光彩。

　　可惜那位银甲骑士虽然神色谦和有礼，可是一直来都与商会车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数日以来，双方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对于这辆神秘马车的主人，芙蕾雅到现在都还一无所知，出于好奇，她只能向作为佣兵头领的娜塔莎发问。

　　“那个骑士的身份我倒不清楚，不过根据工会给我提供的信息，马车里的那个人好像是工会的大贵宾，这次他们正好要路过艾泽利亚，工会高层便让我们顺便护送他们一程。”娜塔莎说道。

　　“真是个奇怪的人。”芙蕾雅又向马车上的那位英俊骑士偷瞄了几眼，生性活泼的她正处于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我去问问。”

　　马车外，正靠在车厢旁的俊美骑士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朝他驶来的芙蕾雅。

　　“你好，我是黄金三叶草商会的干事芙蕾雅，请多指教。”少女展颜，面孔露出甜美的酒窝，望着英俊的骑士说道，“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看到少女纯真的面庞，俊美的骑士同样回以一个毫无瑕疵的标准微笑，让芙蕾雅心如鹿撞，“当然，美丽的芙蕾雅小姐，我叫罗兰，是一位扈从骑士。”

　　“扈从骑士？”芙蕾雅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的主人是哪个公国的贵族？”

　　罗兰笑了笑，露出无可奉告的表情。

　　“那么请问，我可以和你的主人交流一下吗？”芙蕾雅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说不定，我们商会有可以和他合作的领域。”

　　罗兰面上似乎犹豫了一下，“我想没有问题。”

　　…

　　当少女走进马车车厢时，看到马车的主人并不是想象中的一位老气横秋的贵族，而是一位穿着黑色法师袍的清秀年轻人。

　　干净朴素的黑色法师袍透着神秘的气息，没有过多华丽的纹路和符文作为修饰，上面只别着一枚小小的蓝色钻石。

　　蓝钻徽章，中阶魔法师的标志。

　　芙蕾雅的脸上浮现出些微惊讶，这位少年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可是职业位阶居然和自己相当。

　　魔法师的修炼难度在所有职业者中公认最高，这个年纪的法师绝大多数都还在学徒阶段打转，能混到一枚低阶法师徽章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像皇家魔法学院那样天才云集的地方，毕竟只是极少数。

　　而能在这个年纪拿到一枚蓝钻徽章，已经堪称魔法天才了。

　　少年右手里拿着把小刀，左手是一根木杖，少年挥刀在上面雕刻着什么，一边哼着小曲，看上去很是悠闲。

　　他的手艺十分不错，木杖纹路的做工很是精美，刀功细腻精湛，起落间伴随着飞扬的木屑，还有悦耳的沙沙声响。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是位魔杖制作人吗？”芙蕾雅问道。

　　魔杖制作是炼金工艺中的一种，大陆上许多大炼金术士便是以以制作魔法杖而闻名，同样，从事这门行业的法师也不在少数。

　　少年抬起头，看了身前的女子一眼，从身旁拿出一柄墨绿色的剑鞘搁到身旁。

　　随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无可挑剔的微笑，“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卖剑的，虽然我这辈子只卖过一把剑，而且还没有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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