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那年夏天（下）

　　乔伊接着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对面的老人倒了杯茶，茶水倒出来时是凉的，老法师用左手的法杖轻轻点了点茶杯，很快，茶杯便冒出了热气。

　　“有时候，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徒弟，天分高，头脑又好，能给你长脸。不像我那个没用的孙女，因为喜欢一个小子的缘故，放着家里一堆魔法书不看，居然跑到了帕拉丁学院去学什么剑术，准备当一个女骑士，真是白白浪费了我老人家遗传给她的魔法天赋。”

　　乔伊絮絮叨叨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死我了，要不是看在帕拉丁学院那老酒鬼和我往日的情分上，我早就忍不住想冲进那座学院里，把那个小白脸给烧了。”

　　“克劳迪雅长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想法了。”老人端起茶杯缀了一口，“总像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死气沉沉，可不是什么好事。”

　　“呸，你说谁死气沉沉，老人家我第一个不同意。”乔伊说道，“话说，你今天到底来干嘛，不放心狄安娜？她的能力你应该清楚，这种程度的考试就算能难住其他人，还能难住她？就拿今年笔试第一题来说，我估计所有考生里面就她一个人能做对，嘿嘿，我老人家出的题哪会这么水？”

　　老人摇了摇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狄安娜。”

　　乔伊吃了一惊：“你不是为了她，那你来干嘛？”

　　老人出神地望着学院某处，像是在凝视着某个同样望着这里的少年，“是为了来看看某位故人的儿子，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乔伊脸色微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当年那个女人的儿子？”

　　老人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像是在时隔多年之后，又变回了那年夏天，那个看到站在树下，捧着本书安静阅读的白衣女子于是发了好久呆的年轻牧师。

　　“听说她十年前就死了，没想到还留着个儿子。”老法师的神色十分复杂。

　　“她的儿子现在就在你脚下的学院里。”老人说道。

　　“那小子也是来参加考试的？有意思，不过听说今年冒出来的天才不少，除了龙枪的隆美尔以外，还有另外几个小家伙也很不错，就连法兰大公也把他那两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子女送了过来，那小子面临的竞争对手相当强大。”乔伊说道。

　　“我相信拉普拉斯和西塞罗两位老朋友的眼光，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老人缓缓说道。

　　“能让教宗陛下亲自肯定的少年，想来非同凡响，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能考进学院，我老人家也不妨多照顾他一下。”乔伊耸了耸肩。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茶。”乔伊面前的老人，光辉教廷的最强者，大陆万千信众仰视的至高存在，当今教宗---英诺森陛下，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挥手，面前的空间顿时水波荡漾，他一脚跨进虚空里，整个人消失不见。

　　“就这样走了？喝了我老人家煮的茶，一点报酬都不给。哼，下次你这老神棍不拿几件神器过来，休想让我陪你下棋。”老法师骂骂咧咧。

　　抱怨完之后，乔伊陷入了沉默，他先前虽然不动声色，内心却着实被教宗带来的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那个白衣女子他是见过的，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就在眼前的这座学院里，他还是个默默无名的小法师的时候，那个白衣女子确已名动京华，她的出现，惊艳了无数自诩天才之人。

　　她的美丽，她的神秘，她的强大，她的绝代风华，曾让无数人心潮澎湃，或黯然神伤。

　　今天，她的儿子也来了，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呢？

　　君士坦丁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两位站在大陆巅峰的强者所关注的对象。

　　他只知道，眼下的这一关，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首先便是施法能力考核的第一关：精神力检测。

　　精神力是魔法师调动魔力的源泉，精神力量来源于灵魂，精神力的强弱直接决定了一位魔法师未来达到的高度，精神力越强，能调动的魔力就越多，施展魔法就越顺畅。

　　不同的魔法学校对学员精神力的要求并不相同，而对于皇家魔法学院这样的大陆顶尖学府而言，精神力的高低是一项硬性指标，如果精神力不达标，即便该生成绩再好，也不得进入学院进修。

　　精神力检测是一套很严格的程序，可不是许多魔法故事里绘声绘色地描述的那些场景：主角随便把手按在水晶球上，忽然间，光芒四射，水晶球爆开，然后众人大惊失色，纷纷道此子骨骼惊奇，将来必成大器云云。

　　虽然就早期的测试而言，排除水晶球质量太低劣的情况，，，，差不多确是这样。

　　然而随着魔法文明的发展，法师们逐渐发现，精神力是有指向性的，一个法师施展不同派系的法术，其表现出来的精神力是不一样的。

　　比如让一个法师施展奥术类魔法，他表现出来的精神力也许非常孱弱，连一颗奥术飞弹都释放的十分勉强，但在使用火焰类魔法方面，他的精神力却可以支撑他连续释放几十枚火球术。

　　也可能出现这样一个法师，连一个最低阶的火球都扔不出来，却可以操作其他派系的高等魔法。

　　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比如大陆十大魔导师之一的“冰封女皇”-----龙枪王朝的大法师艾格尼丝，在年幼的一次魔法考试中，因为连一朵小火花都搓不出来，被考官判定为精神力不及格。

　　结果是……未来的大魔导师艾格尼丝阁下，她老人家一怒之下，直接砸了个高阶冰魔法【冬神仪式】下去，把在场的考官全部冻成了冰雕。

　　为了防止以上悲剧的出现，也为了防止许多魔法天才被埋没，魔法师们煞费苦心，控制各种变量，发明了一套标准严谨的精神力测量方法，我们的水晶球才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民间魔法故事里的常客。

　　这套测量比较繁琐，但原理却很简单：把不同派系的魔法都试一遍。

　　君士坦丁此时站在一间白色大殿里，这座白色大殿外表设计得像一座古典的神庙，给测试蒙上一层神圣庄严的仪式感，大殿里甚至还有一个祭坛模样的建筑。

　　大殿里云集了进百名考生，环绕在大殿中央的魔法阵外，眼神紧张而热切，都迫切的期盼自己是备受瞩目的存在，同时又不希望自己的测试结果太过难看。

　　一名年轻法师站在魔法阵中央，神色严肃，表情紧绷，他的脚边堆放着不同属性的魔法卷轴，他的任务就是依次将所有卷轴上的咒文都激发一遍。

　　几名学院法师正在调试测量的炼金道具—位于大殿祭坛上的一座水晶碑，水晶碑上悬浮着一座金色的大钟，钟表里镶嵌着各**法宝石，宝石旁显示着数字，顺时针由大到小，分别从零至一千，代表受试者精神力的大小。

　　“测试开始。”

　　年轻法师端起卷轴念了起来，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可惜他漂亮的朗诵并未给精神力加分多少，水晶碑上只亮起一层黯淡的蓝光，钟表上的指针只是懒洋洋地摆了一下。

　　法师有些狼狈，忙不迭地换上另一张卷轴，重复上述过程。

　　依然如故。

　　换了好十几张卷轴，那位年轻魔法师最好的一张也只让指针指到了一百，离最高的一千差了不止一点。

　　最终所有的卷轴用完，他测出的精神力数值加在一起，得到的总分只有可怜的五百多一点。而皇家魔法学院录取的标准是精神力测试数值总和必须达到四千以上，所以他只能沮丧地走下，悄悄地走出了大殿。

　　其实，他这个精神力数据，几乎是大陆上低阶魔法师的平均水平了，只是对于皇家学院来说，这个数据毫无意义。

　　一位雄心勃勃的少年魔法师，就这样黯然离开，他的求学生涯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这一幕很凄凉，大殿里的考生们面色变得惨白，那些平日里顶着天才光环的少年也收起了傲慢的面孔，惴惴不安，残酷的测试结果让大殿里的许多考生清醒过来，除了兔死狐悲以外，一股寒意在众人心里悄然弥漫，谁知道下一个被宣判死刑的会是谁？

　　随着测试的进行，连续又有几十个法师被宣告淘汰，他们的精神力都没能达标，其中有一位少女最为可怜，数值只差了五分，看到总分的那一刻，少女的意志崩溃了，她哭喊着求学院法师让她再测一次，最后还是被负责测试的法师面无表情地驱逐出去。

　　听到大殿外少女清晰的啜泣声，大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绝大多数考生们表情凝重，大气都不敢喘。

　　负责测试的法师们则很淡定，这样的场面他们见识过太多次，早已麻木。况且，对于许多有志于魔法的少年们来说，告诉他们现实的残酷，让他们早点清醒过来，未必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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