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灵魂契约(上)
奴隶贸易,在如今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度,都是被严令禁止的罪恶行径,绝大部分违令者都会被判处绞刑。
但是,太阳底下无薪事,总有很多黑暗的事物阴魂不散地存在着。
听到“奴隶”这个禁忌一般的词汇,君士坦丁可以想象到,罗兰童年时过的是怎样一种非人的生活。
“所以后来你就逃出来了,然后梅龙大主教便收留了你?”君士坦丁沉默了会,忽然有些理解罗兰对梅龙的忠诚从何而来。“而为了报答他对你的恩情,你决定进入圣堂,帮助他日后掌控教会。”
对于度过暗无天日的前十年的罗兰而言,梅龙大主教的出现不啻于生命中的第一道光芒,难怪他会如此感激梅龙。
看着沉默不语的圣骑士,君士坦丁感慨万千,最初遇见对方的时候,他也惊艳于罗兰的天赋、才华和品格,甚至对这位平民出身的骑士寄予了相当的幻想,从表面上来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而论,罗兰奥斯丁无疑都是骑士的楷模。
再过几十年,说不定,帝国就会多出一位传奇英雄来。
只是今天,现实在一次证明了一个残酷的道理: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完美的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自己无法割舍的软肋。
对于罗兰来说,他的使命就是成为圣堂之主,这个使命已经伴随着梅龙的恩情牢牢地铭刻在了他的灵魂中,成为一种信仰,乃至人生的全部意义所在。
君士坦丁叹了口气,“即便他对你不薄,你又何必为了他的错误而牺牲?”
“在离开那间修道院前,我亲手杀死了那位老神父。”圣骑士定定地注视着君士坦丁,平淡的话语宛若惊雷般回荡在石室中,“那年我十岁,是我第一次杀人。”
“离开前,我一把火烧掉了修道院。”
“里面所有人,除了我之外,都死了。”
君士坦丁说不出话来,有过相似经历的他,十分清楚对一个从未经历过杀戮的少年来说,第一次品尝鲜血是何等滋味。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在做噩梦,梦到那一天,梦到夜色下燃烧的修道院。”罗兰轻声说道,“梦到那群孩童在火焰中的哀嚎,像是地狱里传来的阴风。”
“我把这些折磨我的梦境告诉了大主教,大主教却没有把我视为恶魔,当作一个杀人犯,反而安慰我,对我进行开导,他说,主会赦免我的罪孽,只要我成为他手中的剑。”
“他说,我会成为帝国的太阳。”罗兰道,“终有一天,所有人都将视我为帝国的骄傲,我的光芒会将过往的罪恶燃烧成灰烬。”
“这就是我走到武道大会上的全部理由。”罗兰攥紧拳头,眼里释放出前所未有的狂热来,“在我最黑暗的时刻,是梅龙阁下给我指出了人生的方向,给了我希望和动力,我绝不会辜负这份恩情。”
“他当然会待你不薄了,因为十年前,恰恰是你,帮梅龙铲除了他最头疼的隐患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石室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狄安娜走进了石室里,翡翠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某种让君士坦丁也感到异样的情绪,那是混合了愤怒、哀伤、怜悯、嘲讽等诸多情感的眼神。
“十年前,天界之门现世,帝国正逢内乱,审判所的守夜者在北境各个郡省抓捕异端,而在南方,圣骑士团镇压各个教区涌现的叛乱贵族们。”狄安娜冷冷地把手上的一叠卷宗砸在罗兰面前。
“去年在返回帝都的路上,我被异端组织【路西法】的三位高阶成员袭击,其中一位是帝国大骑士斯图尔特,他的家人死于那场残酷的镇压活动中,憎恨教廷的他,于是成为了异端。”
“你知道南方那群贵族们为什么会借机叛乱吗?因为他们参与奴隶交易的举动被当地的一位行政长官发现,而暗中包庇这些罪恶勾当的,便是你忠心耿耿的梅龙大主教,他和这些南方贵族们沆瀣一气。”
“事情泄露到了枢机会内,梅龙为了保住自己,便出卖了这群贵族,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狄安娜用无比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罗兰,“不过让梅龙无比苦恼的是,到时他该如何向圣骑士们解释,为什么他管理的教区修道院里,居然会出现奴隶来?”
“是你帮他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麻烦。”狄安娜嘲讽地说道,“你唯一应该感谢梅龙的,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你灭口,而是在发现了你的剑术天赋后,将年幼的你送进圣骑士团进修,成为他实现他野心的工具。”
罗兰用颤抖的双手拾起卷宗,眼睛从纸张上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证词上扫过,每一个墨水写就的字母都像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内心,瞳孔因为震惊而张大。
狄安娜没有理会一旁君士坦丁的眼神,用带着厌憎的尖锐口吻继续对圣骑士予以重击,“你以为你一直在做正确的事情?你错了,这十年来,你不过是在逃避内心的阴影罢了。”
狄安娜眯起眼睛,“你和十年前逃出修道院时的罗兰没有丝毫分别,骨子里仍旧是那个卑怯软弱的奴隶儿童,只要有人给你一口面包吃,你就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并心安理得地躺在别人的施舍和温言巧语中做着美梦。”
“洗刷过去的罪恶?别用这种恶心的话来欺骗自己了。”狄安娜冷冷地丢下一句,“勇者即便赤身裸体也是勇者,懦夫就算穿上再华丽的铠甲也是懦夫。”
罗兰痛苦地垂下了头。
临走前,四皇女将一张魔法卷轴丢到意志崩溃的罗兰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不过看在君士坦丁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把这张卷轴上的魔法契约完成,你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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