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双城记（上）
罗兰诧异地扭过头，看到身旁少年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觉得了桌子仿佛旁坐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血染双手、冷酷理智的“主人”，从来都和眼泪这个词汇无缘。
但是今天，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君士坦丁。
酒馆外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此动人的《暮色》，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很多年都没听到过了。”
罗兰望向酒馆门口，穿着白袍的布里渊站在那里
这位在艾泽利亚平原上用暴风雪魔法埋葬了千名盗贼的皇冠大法师，此时安静地矗立在门口，没有迈步，似乎不忍心惊扰卡丽恩的演奏。
伴随着卡丽恩逐渐低沉婉转的声音，一曲《暮色》缓缓结束。
她弯下腰，向桌子旁坐着的君士坦丁行了一礼，看到走进门来的布里渊，脸色显得颇为惊讶。
同一个晚上，酒馆里居然出现了两位魔法师？
布里渊走到君士坦丁所在的桌子前，弯腰缓缓坐下，神色显得十分恭谨，“我是来找您的。”
君士坦丁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白发苍苍的黄金三叶草副会长，目光下移，落在他手指上佩戴着的白雪纹章戒指上。
“老人家，您是什么时候加入暴雪法师团的？”君士坦丁问道，他的神色又恢复到了平静之中。脸上的泪痕也已消失不见。
听到暴雪法师团这个本应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词汇，中年店主和卡丽恩都瞪大了眼睛，后者更是吃惊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盯着白袍老者有些伛偻的背影。
“是在六十年前吧，那时我只有二十一岁，带着我的爱人来到凛冬城。”
老人点了一杯酒，“我在冰霜魔法上还算有些造诣，因此得到了科恩大师的赏识，加入了暴雪法师团。”
科恩是当年暴雪法师团的首席大法师，三十年前已经过世，君士坦丁听说过这号人物，所以没有怀疑布里渊的话。
“那您一定见过我爷爷了。”君士坦丁微笑道，手指捏着微微发烫的玻璃杯。
“玛吉斯阁下是个优秀的领主，他将艾泽利亚公国治理地井井有条，他在世的那段时间，艾泽利亚人生活地非常舒坦，唯一需要烦恼的，可能便是日益扩张的龙枪大军。”
“玛吉斯阁下离世后，公国内部有些不安稳，我们老一辈人当时都很担心，龙枪王朝会不会趁那个时候做些什么，不过让我们感到欣慰和幸运的是，玛吉斯阁下有个比他更加了不起的儿子。”
老人也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和蔼。“当年艾略嘉德大公和龙枪王朝第一龙骑士亚历山大.克劳迪乌斯在雪原上的那场旷世对决，我也是在场人士之一。”
那场对决是君士坦丁的父亲，曾经的北境第一强者最为世人所熟知的战斗，也是艾泽利亚人心中永恒的骄傲。
龙枪王朝最强大的龙骑士亚历山大，和当时已经成为圣域数年的艾略嘉德大公展开了对决，这场对决同时也吸引了众多闻名大陆强者们的围观。
其中包括了神圣帝国的摩根元帅和法斯提亚伯爵，巴伐利亚公国首席骑士布兰德利，卡若理公国狮心剑圣凯欧斯、法兰公国大魔导师卢诺等人，这些名动天下的强者们都以个人名义前来观战。
龙枪王朝方面，更是破天荒地来了四位龙骑士，连平日最放荡不羁，行踪不定的奥菲罗也屁颠屁颠赶了过来，虽然他那醉醺醺的样子实在让周围的强者们耻于与之为伍。
对决的盛况，可谓空前。
这场对决，名义上是两位大陆顶尖武者间纯粹的个人比试，现在回望起来，对决的幕后，或许隐藏着极为凶险的大国博弈。
如果艾略嘉德大公当时败了，或者受了重伤，龙枪王朝说不定便会直接发动战争。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艾泽利亚的领主获得了震惊大陆的胜利，换来了公国十多年的和平，并让所有观战者都记住了【暮光之城】这个名字。
“那时我还没出生，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不过后来总听家里的仆人念叨这件事，时间久了，自然也知道了。”
君士坦丁淡淡道，“小时候，我老是缠着父亲，让他告诉我决斗当天的细节，可是父亲总是懒得搭理我，还说这种无聊的事有什么好讲的？”
击败了龙枪王朝公认的最强龙骑士，这样彪炳史册的光辉战绩，落在艾略嘉德大公口中，居然被评价为无聊，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让无数龙枪人吐血吧。
不过布里渊似乎并不意外，老人呵呵笑道：“大公这一生唯一珍视的，只有他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子民罢了，其他的事，跟守卫他的国度这件事比起来，确实显得很无聊。”
君士坦丁不置可否，但不知为何，却想起了那个血色飘零的夜晚，父亲在凛冬城塔楼上的那番话。
父亲为了母亲，甚至可以放弃他挚爱的这片国度。
不过君士坦丁如今已经没有精力深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继承了圣浮士德血统的母亲，破晓之城最了不起的天才，会与父亲这样一个世俗领主结合在一起？
他将视线从老人手指上的戒指收回，“您既然找到了我，想必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是的，君士坦丁殿下。”老人端坐着，然后向眼前的少年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被两人之间先前的对话绕得云里雾里的卡丽恩和中年店主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意识到了什么。
罗兰不引人注目地抬起了头，看了陷入极度震惊的卡丽恩和那位中年店主一眼，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只要君士坦丁一声令下，罗兰便会出手灭口，将两人击杀。
他不是恶人，却绝对不希望君士坦丁的身份在这里泄露出去，那会带来太多未知的风险。
但君士坦丁暗中用一个手势阻止了罗兰，平静地望着布里渊，“那您来找我，是因为…”
布里渊静静地望着身前的清秀少年，像是望着他服侍过的那两代凛冬城主人，“我希望，殿下您能引领我们，完成复国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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