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存在
大军过万，动地连天。吐蕃军队度过渭水的动静，自然也不会小。吐蕃人来得虽快，但是耐不住天公不作美，渭水早早就进入了凌期，河水上面尽是浮冰，将冻未冻的样子。
这样的情况最难过河。若是河水尽数封冻，那渭水两岸便是通途，可偏偏没有冻上。其实渭水之上也可以架设浮桥，用船运输，没奈何河上到处都是浮冰，一不留神就会将船只撞坏。
至于说现成的船只，大部分都已经为了躲冰挪到了岸上，吐蕃军队便搜集现有的船只准备搭设浮桥。
原本连接渭水两岸的几座浮桥也被当地的官府和江湖好汉们拆了个七七八八，吐蕃人也只好驱使工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当然，若是朗达玛能够带着吐蕃的男儿学会了一苇渡江的轻功本事，大家背着战马、辎重一起飞过渭河也算是个解决方案。
朗达玛选择了最刚正朴实的方法，修桥。将搜集来的船只全部整合起来用以搭设浮桥。
在死了百八十个吐蕃健儿之后，朗达玛总算是将浮桥修好，可一万多人的大军分从七处过河，算上携带的军械辎重，马匹驮兽，也要费上不少功夫。
吐蕃大军分成七路从不同的地点通过浮桥过河，足足用了多一整天的功夫，才算是渡过了渭水，抵达了江湖好汉们所在的南岸。
算上搜集船只修桥、整备大军过河的时间，吐蕃军队足足费了两三日才从武功县附近的到达了渭水南岸。
这么长的时间作缓冲，江湖人早就放弃了渭水南岸的营地，钻进了终南山的原始森林里，大踏步的向汉中、川蜀方向后退了。
这次吐蕃军队出军扫荡渭水南面的江湖人，部队的主力是赞普朗达玛的亲领和尚恐热的部下。大相尚东赞因为李旭的缘故，有点心灰意冷，说什么也不愿意多参与军事活动，天天吵吵着可以收兵回家了。
尚东赞也着实有点知行合一的精神，他将自己本部剩下的部民分成几部压着缴获的战利品和工匠奴隶沿着渭水退回秦州，然后带着剩下的五千多亲领精锐给朗达玛看家。
吐蕃赞普对于这些大贵族，一向也只能又拉又打。朗达玛也只好暂且将暴脾气忍下，忍受了尚东赞的这种暮气深沉的表现，带着亲领和还有点干劲的尚恐热亲自上场对付渭水南岸的乌合之众。
然后朗达玛就碰见了战术鬼才法信大师。
跟着吐蕃人东来的党项人一向以剽悍迅捷的轻骑著称，他们习自突厥的轻骑兵战术极大地弥补了吐蕃军队在骑兵上的缺失。
刚一过河，朗达玛就派出了精锐的党项轻骑席卷整个渭水南岸，寻找着江湖人主力所在的方向，寻机发动一场会战，一锤定音的解决这个位于南岸的侧翼威胁。
党项人很快就带回来了侦测的情报，整个渭水南岸并没有什么神秘大军的存在，似乎那支威胁到了吐蕃军团侧后的神秘军队躲进了南边的大山里一样，完全在平原上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兵法上一直由“逢林莫入”的说法，这并不是说要防备老林子里敌人可能的伏兵，而是丛林地貌会严重影响军队的组织度。茂密的树木不仅会影响补给的运输速度，还会加大辎重的运输损耗。
成片的树木还会割裂军队的队形，遮蔽旗帜影响金鼓的声音，这几乎就是剥夺了一个指挥官能用的全部指挥工具，部队的行进完全寄托于运气之上。
当然，朗达玛也可以像渡过渭水一样发扬工程兵的艰苦奋斗精神，为大虞人民在终南山的老林子里修出一条路来，不过那样更不会寻找到那支神秘大军的踪迹了。
朗达玛看着远处的山林，想也不想地就命令全军后撤，重新渡过渭水，往武功县城去。朗达玛这次返程遇上了好天气，一股寒流袭来，将渭水整个封冻上，整个河面上都可以驰马过车，只是气温突然降低了许多，有些军士感染了风寒。
吐蕃军队刚刚集体穿过冰封的渭水河面，就要返回大营的时候，斥候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渭水南岸的那支神秘大军又出现了。
终南山的原始森林对于吐蕃大军来说是个麻烦的烂地，对于各位江湖好汉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到处都是树木影响后勤和辎重？对不起，我们江湖人从来没有什么后勤，渴了喝几口山泉，饿了啃啃干粮。
再寻些蘑菇野菜，打几只未来的保护动物，砍上几棵名贵树种当柴火，烧蘑菇汤烤些肉吃，再苦的日子各位好汉也不是没经历过，现在这日子已经算不错了。
至于说树木遮掩了旗号影响指挥？那更对不住了，我们江湖人就没什么指挥，门下弟子们动起手来有时连掌门人的招呼都不听，还什么旗鼓井号，你整出来那些有什么用？指挥是不需要什么指挥的。
江湖人们组成的乌合之众没有吐蕃军队的那些顾虑，在终南山的原始森林里优哉游哉的完成着后撤一百五十里设伏的神奇战斗计划。
当留在后面做探子的少林俗家弟子传来了吐蕃军队放弃追击渡河北上的消息之后，战术鬼才法信大师也不和杜停杯商议，立刻命令全军调转方向，结束愉快的野营生活，停止破坏原始森林的不文明行为，重新出现在渭水南岸。
法信大师的战法其实也算是和二战英军名将蒙哥马利，三个鸡蛋上跳舞的阎锡山阎长官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就是一切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
法信和尚的战术就是避免任何形式的正面接触，你来我就走，你走我就来，反正这些江湖人也不肯流他们自己的血，聚在一起吓吓人就好，没必要搞些让双方都不开心的事情发生。
江湖人参与法信与杜停杯组织的这么一次行动，其中一多半人是为了求名求利，剩下的一部分是江湖形势所逼，不来那就被同行们瞧不起了。
至于说什么家国情怀和觉悟，有是有，但没有多少。真的要为了保境安民国泰民安，这些江湖人早就从军报国去了，还当什么响马绿林。
所以这些人对法信大师的战法是由衷地支持，全身心的践行。
于是乎朗达玛在即将领兵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新的通报，那支虞国军队又在渭水南岸冒出来了。
“又出来了？”尚恐热向那个带来消息的侦骑问道：“他们不是钻进终南山里了吗。”
“回军吧，赞普。我们党项人愿意为全军作先锋。”党项部落首领拓跋宏业向朗达玛展现着忠诚，这也是他们这些小部落维持生存的诀窍，永远站在最强者身边。
朗达玛此时却非常冷静，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来一个回马枪也未必能够抓住渭水南岸的虞国军队，或许自己的前锋刚刚行过渭水冰封的河面，南岸的那些鼠辈就立刻又躲进终南山的老林子里去了。
大军已经折腾了一番，不少军士都感染了风寒，如果此刻调转方向重新南下，部队的军心也会有所变化。
“我带党项的轻骑过去。”尚恐热的表态解决了赞普的疑虑。“赞普率大队返回军营，我带着轻骑在南岸不让他们过来，现在大河封冻，过河也不过是片刻功夫。”
朗达玛点了点头，眼下这个局面也就只能如此。南边这支虞国兵马狗皮膏药一样的甩不脱，等到全军后撤的时候必然会给吐蕃军队带来不小的压力，现在分兵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朗达玛命人将另一部党项人的首领李思忠叫过来，对他们面授机宜。
“你们二人各轻骑随着尚恐热留在南岸，盯着那支虞军的动向。”朗达玛的命令让李思忠心里有些不快。他和积极站队的拓跋宏业不同，这次跟着吐蕃人过来纯粹是跟着过来捡便宜的。
现在要他留在渭水南边，除了要跟虞军真刀真枪的搏杀之外，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劫掠没他什么事了，这让李思忠如何高兴得起来？
不过他还是不敢拒绝赞普的要求，立刻表示愿意跟着拓跋宏业一起跟着尚恐热去渭水南岸为吐蕃效力，
党项人的轻骑剽悍迅捷，尚恐热也是军事经验丰富的名将，朗达玛对于这个组合还是比较放心的。
“我会留下四位上师辅助你。”朗达玛对尚恐热道：“你替我盯住他们，有机会就抓住，把他们全数击破。”
朗达玛正交代的时候，一队骑兵从大营的方向奔驰了过来，他们高举着尚东赞的旗帜，显然有什么紧急的军情要来通报。
赞普的护卫武士把他们放了过来，领头的青年贵族朗达玛还有些印象，似乎叫做菩提流支，是尚东赞的一个私生子。
当然，朗达玛看着身边神色复杂的尚恐热，赞普记得这个孩子也有可能是尚恐热的血脉。
年轻的贵族骑马到了赞普大旗所在的地方，翻身下马，带来的噩耗让朗达玛眼前一黑。
“赞普，大事不好。尚婢婢全军被凤翔军击败，鄯州节度使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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