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年冬天里有一场血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第一件事情是敲开了奶奶的门。

　　敲了好一阵子，莫妮卡才不耐烦地打开。“你不知道老年人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吗？敲什么敲，有本事去敲你媳妇的门。没出息，把老娘的美梦都吵醒了。”

　　莫妮卡一如既往的老顽童，她又再调皮了。

　　我很严肃地看着她，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大清早的，你这孩子是吃错药了啦？怎么绷着个脸？”

　　“奶奶，我必须要跟你谈谈。”

　　我撑在门楣上，不让她关门。她悻悻地问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她知道我在说什么，老脸一红，乖乖地把门让开，让我进去说。

　　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拉开老旧的抽屉，照着镜子，一丝丝地瞅着自己脸上微微露出的皱纹，眉毛很快皱成了小山丘，不住地叹息道，老了啊，岁月是把杀猪刀啊，你看看我这满脸的褶子.....忒吓人吧，都快变成了活生生的蚯蚓。

　　我没有回答她，直直地从镜子里盯着她。看得她有些心慌了。“我不再做了，行了吧。就你这个孩子事情多。”

　　她是在故意敷衍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她的话，让我很生气。我长长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吐出了昨夜埋在腹部里的浊气，放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见我不依不饶，知道这回我这头倔驴是铁了心了。只得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我说我好奇，你信吗？

　　我被她气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自己信吗？”

　　她也笑了起来，嘿嘿地说道，鬼才信。

　　良久，她严肃地搓了搓有些笑僵了的脸，方才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既然你如此坚持地想知道。作为我唯一的孙儿，你也有这种权力要求知道真相。那么奶奶就告诉你吧，但那真是个不堪回首的记忆啊。这么多年，它就像一个噩梦，始终折磨着我。

　　很快，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那年的雪啊，特别的大。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把加利利湖和死海都冻僵了。

　　那时候，我和你爷爷新婚不到一年，刚刚生下你的父亲——弗兰茨.海宁。“知道为什么给他取名叫海宁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是因为我和你爷爷的祖籍是海宁的。那里有条江叫钱塘江，有着千百年来很出名的自然潮汐景观钱塘江大潮。我们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他记住我们的根。

　　你爷爷，你应该知道一些。他叫弗兰茨.海洋。弗兰茨，是我们来到这个地方，随机抓阄，给自己取的姓氏。我们家其实是姓海。至于你为什么，没有按照姓氏来取。是因为我始终认为，既然我们选择了这个地方，就应该融入这个地方。她突然呵呵一笑说道，长生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我翻开字典，从里面随机抽出来的。这就是命啊，长生！上天注定了你该是这个名字，就是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办法。

　　那时候，你的父亲才刚刚八个月。大冬天地我抱着他，就站在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的窗户旁，使劲地瞅着加利利群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他回来。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那时候，你爷爷还是一名交流学者，他的老师在从事相对论的研究。你爷爷，是个很聪明，很了不起的人。这辈子我能够嫁给他，是我这一生中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也是最美的一件事情。

　　因为太出色，他很快被他老师招募到一个项目中，负责该项目的执行。为了尽快出成果，你爷爷没日没夜地埋头在实验室里搞研究，几乎很少回家。但他没有想到，他的老师会背叛他。他被他利用了。他所负责的这个项目其实是极端邪恶组织暗地里资助的项目。

　　项目研究成果出来以后，你爷爷就感觉他的导师不太对劲。就暗地里打了埋伏，没有把完整的数据成果交给他。没想到，很快就触怒了他背后的老板。他们威胁他，让他交出全部资料。但你爷爷怕他们会伤害我和你的父亲，便暗地里加入到了特殊使命局，以寻求保护。

　　特殊使命局将你爷爷带回了位于加利利群山中的黑十字中心。你应该去过那个地方。迪雅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没有想到，极端邪恶组织买通了特殊使命局的人。

　　那天，夕阳染红了加利利群山上的白雪，他们抢走了全部资料，无情地杀害了他。

　　当我背着你的父亲，赶到现场的时候，血啊，一片鲜红的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

　　他死得很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他们居然对他施行了千百年来人类最残忍的酷刑——凌迟。”莫妮卡说道这里，惊恐地一把抱住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们一刀一刀地将他割成了碎片，只剩下白深深的骨头，摇摇晃晃地挂在那用木头做成的黑色十字架上。”我实在是无法想象，那将是怎么样恐怖残忍的画面。我抱着浑身发抖的莫妮卡，连忙安慰她，奶奶，已经过去了，过去。

　　“不，没有过去！从来没有过去！”她擦干了眼泪，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冲着我无比激动地叫道，没有过去，永远都不会过去。

　　“我背着你的父亲，弯着腰，走在那被血水浸透了的雪地里，一片一片地将你爷爷身上的肉，内脏，肠子连着骨头，一块一块地捡起来装进了黑木匣子里面。你能够想象吗，你爷爷有1.8米的个子，200多磅，装在木匣子里面还不得一个纸箱子的容量。”“你相信吗，你能够想象吗？他死得有多惨啊，死得有多痛苦啊！”

　　“我一片一片的捡，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我不能倒下，我的丈夫死了，我和他的儿子还活着，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倒下去，我们必须给他报仇！不报此仇，我死不罢休！”

　　“那个寒冷的冬天啊，有一场血啊，它是我的仇啊~我的仇，你明白吗！”

　　“从那以后，我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地把你父亲拉扯长大。等到他成年那天，我就告诉我自己，该是报仇的时候到了。你知道吗，我原本是学建筑的，但为了给你爷爷报仇，我放弃了自己的研究，选择了生物工程。因为他学的就是生物工程，研究的项目也是生物基因。你爷爷研究的项目叫上帝计划。其实呢，就是搞仿生人类。邪恶极端组织妄图采用基因技术，打造出一支不怕死的死神。但你爷爷活得硬气，临死都没有说出关键数据，导致他们的计划流产。后来，我考取了他的老师的学生。他老师是个很无耻的人，他出卖了你爷爷，又暗地里投靠了特殊使命局。当邪恶极端组织的阴谋被曝光后，他居然成了卧底大英雄。”

　　“你知道吗？我用了整整20年的时间，去接近他。一开始，他对我充满了防备。因为他知道我就是海洋的妻子。他害怕我，躲着我。但他又恨不得吃了我。那时候的我啊，虽然生了你的父亲，但也算是天生丽质，风雨犹存。一般男人我也还真瞧不上眼。他，是个内心十分变态的色魔。他的很多女学生，都没有逃脱他的魔爪。他给我下了春药，满以为能够得逞。但他不知道，那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每天都在强迫自己吃各种的毒药，增加自己的免疫力。我早就变成了一朵是满身毒素的食人花。你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就把他怎么弄死的。我把他赤裸裸的放在食人鱼的鱼缸里，等到食人鱼吃光了他身上的肉，我还不能让他就那么容易的死去。我是搞生物研究的，要让他死去活来太容易了。”

　　“我用药灌着他，养着他，整整养了他一年。肉吃光了，等到肉长出了，又一块一块地撕下来。我得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被凌迟的滋味，亲身体验到那种挖心割肉的痛苦。那时候，我真的疯了。我把他的头盖骨都给割开了，放上了蜂蜜，让蜜蜂蚂蚁每天都去吃他的脑浆，他想死都死不成。”

　　她的话，让我浑身颤抖不已，我不敢相信，她是用了大多的勇气，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亲手干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杀戮。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复仇狂魔，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肉，挖着我心。“杀死他后，我被你父亲送到疯人院，足足呆了三年。”

　　“我满以为我报了仇了！但我还是太小看他对极端邪恶组织的重要性了。他死后不久，你的父亲和母亲便遭到了毒手。也死得很惨，被一辆大卡车碾成了肉酱。我只得用你父亲的基因和你母亲的基因，用基因选育技术培植出了你。”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我惊恐万分，魂飞魄散。原来我是这么生出来的。我是基因人类。我的身上居然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仇恨。

　　她见我咬着牙齿，浑身入魔了一般，胆战心惊地把嘴唇都咬破了。她用力地拉了拉自己几乎被仇恨扭曲的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忍着心中的痛苦，迟疑地问道，你还能坚持听下去吗？这真的是个恶梦，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够干出了那么恐怖的事情。

　　我浑身发软，心脏都快停止了。

　　良久，我方才气喘吁吁地缓过劲来，仇恨已经麻痹了我的良知，支撑着我不能倒下去。我的泪水早就流干了，浑身上下都是触及灵魂的痛苦，蹬着血红的眼睛，只剩下还能喘口气的嘴巴，我费尽力气地张了张嘴，“说，继续说下去。我还死不了。我得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全部！全部！

　　好不容易讲出上百年来，积压在心中的仇恨。莫妮卡，似乎轻松了不少。她呆呆地看我了一会儿，使劲地抱着我，等到我完全冷静下来。她方才接着说道，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单打独斗了。我赌不起了，我害怕再失去你。你是奶奶今生的唯一，你知道吗？我不能再那么蛮干了，也不能过早地把你拖下水。于是，我暗地里重建了圣隐者长老会。这是一个几乎濒临灭亡的神秘组织，但它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在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成了他们中间的一员。而你就是我与他们交换的唯一条件，你必须是这个长老会的老大。邪恶极端组织一天不消灭，我们的复仇之路一天就不会结束。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外银河系发出我们地球的坐标？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长生，你把极端邪恶组织想得太简单了。它就像是攀附在人体中的寄生虫。你永远都杀不完，也杀不干净。除非你甘心杀死这个人。但这可能吗，不能吧。那我能够怎么办呢？既然他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改变这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从内部消灭他们，那就借助外部的力量来迫使他们改变！”

　　听了我的话，她终于又露出了笑脸。“我们不能在这么生活下去了，我们得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可你能能把控得了未来的局面吗？”我担心地问道。

　　她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长生，你太小看人了。人这个东西，能够生存几千几万年，那是外来文明说消灭就能消灭得了吗？况且，我们借助的不是外星文明，而是至高真实位面的力量！这跟人类的力量，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让我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很快，我又不满地说道，你不该把卡夫卡也拉进来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莫妮卡再次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很严肃地对我说道，长生，你太小看你这个女儿了！你根本不了解她，她的智慧，她的野心，她的意志远远比你我更加强大！她，将是这个世界未来的神！

　　“啊！”我彻底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你以为现在还是我在主导这个计划吗？你错了，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已经被她淘汰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瞒得我好苦啊！”我无力地呻吟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和我，都老了啊。未来是她的，不是我们的了。”莫妮卡比我还要伤感地苦笑着说道。

　　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我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连水都能挤出来。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该过什么样的生活还过我们的生活。反正这些事情，我们不要再操心了。按照她的计划执行就是了。”莫妮卡当起了甩手掌柜。

　　但我的心里始终还没有平静。我需要消化的内容实在是太多，太过于惊恐。甚是惊世骇俗。

　　“岁月无情，过来过去都是泪。别想太多，也不要去干扰她！你必须像我一样相信她！”

　　莫妮卡叮嘱完这些话，方才将我推出了房间。

　　“回去，赶紧洗漱一下吧，不然被你媳妇看见了，你又要吃苦头了。”

　　听她的话，我只得麻溜回到了卧室，赶紧洗漱了一番，将自己打整起精神来。我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让她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了，更不能再给她拖后腿了。我得当好她的护花使者，让她去拼，去闯，去创造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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