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见地球，我要去远方

　　回到家中，妻子和女儿们忙着给我打包行李。

　　而墨月则悄悄地向地球管理中心发出了申请，她想要陪伴着我去土星流浪。

　　这是我生命中最遥远的旅行，距离地球有12亿多公里。按照过去的光年计算，最少我要走六年零八个月。但进入超智慧科技时代，遥远的距离对于人类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与其他自愿去土星的科学家不一样，我是带着罪恶去的。因而，我并不自由。我的很多行为都将受到地球管理中心的约束。

　　莫妮卡敲开了我家的门，这还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离开地球基因库，第一次造访我家。

　　我热情地将她让进门来，她一如过去那般没心没肺地走进屋来，看了看我家的屋子。良久，她叹了一口气说，老师，你的家比我的家漂亮啊。

　　听了她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我这是家，你那里是实验室。跟狗窝一样，这能比吗？

　　小女儿见她来了，连忙请她坐。机器人管家给她倒是了茶。她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说，能不能给我换成咖啡，我还是喝不惯老师的好茶。

　　妻子和长伊听见她来，跟她打了招呼之后，又去忙着收拾了。其实，很多东西用不着收拾，通过生命物质通道都能够直接申请。但她们还是愿意多给我准备点东西。

　　接过机器人管家重新给她现磨的蓝山咖啡，她舒爽地喝了一口，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她看着我认真地对我说道，老师，你什么时候走啊？

　　“最迟明天就必须走，地球管理中心不会给我太长的准备时间。我走了，他们才好表彰你啊！对不起啊，老师一不小心成了你的绊脚石。”

　　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无所谓的姑娘，眼睛里泛起了泪光。“老师，您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催你走，我是不想你走。至于什么表彰，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啊！”

　　“啊？”

　　她见我瞬间傻眼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你个糟老头子，瞎想个啥呢？啊什么啊？我是担心你走了，我的传导老师怎么办？”“我还以为你想向我表白呢，吓死宝宝了。”我捂住胸口，故作呆萌地说。羞得她满脸通红。“你还能不能正经地说话，我问你话呢？你走了，我的传导老师怎么办？”

　　“哦，那管我什么事情啊？”我忍不住怼了她一句。

　　“你！还能不能愉快的说话啊！小气巴拉的，能不能大度点，我是个女孩呢？”

　　“你还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啊！今天你来得正好，我也想着该给你道个别。应该说，这些年在我的学生中，你是最优秀最有前途的学生，但也是我不是那么太喜欢的学生。但这就是你，这就是我们的莫妮卡。我希望你继续做你自己，不要被改变。”

　　“我知道了。谢谢您，老师。”莫妮卡难过地点了点头，我那句我不太喜欢的学生，让她很受伤。她磨磨蹭蹭地从兜里摸出一个礼盒，用力地塞在我的怀里，然后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哭着跑出来了我的家。

　　我莫名其妙地拿着她的礼盒，看着她跑出来，连忙追了过去，大声地朝着她的背影喊道，莫妮卡，记住我的话。做你自己，做我原来那个不喜欢的莫妮卡！

　　她听了我的话，一下子站住了，缓缓地转过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喜极而笑地朝着我挥了挥手，瞬间像只快乐的小鸟，俏皮地答道，知道了，我也最讨厌的长生老师！

　　送走了莫妮卡，兰花嘲笑我说，临走了，都还勾走了一个冰雪公主的心。

　　我尴尬地笑笑说道，谁叫你男人魅力大啊！哦，对了。我走后，我的那些学生，你得多照看一下。特别是这个莫妮卡，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丫头片子，是个神奇的妖精！别让她把路走弯了！

　　兰花听了我的话，陷入了沉默。通过卡夫卡这件事情，她突然发现她不能再也常人的思维，来看待我的学生了！这些家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你目瞪口呆。

　　这一夜，充满了离别的忧伤。“长亭外，古道边，荒草碧连天。”兰花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放着我最喜欢的音乐。到此刻，她方才体会到弘一大师写下这首歌词的时候的心情。

　　我伸手抹了一把她眼角的泪水，故作轻松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先去土星给你打头站，很快我们就能在土星见面了。

　　“我不是担心你离开，而是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原本我是想着跟你去的，但一双女儿还在地球上，我也放不下啊！”

　　兰花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作为父母，虽然我们都已经300岁了，但对儿女的感情和依赖，会随着时间的久远，越加难舍难分。

　　等到心力交瘁的兰花，深度睡去之后，我方才翻爬了起来，打开花园，静静地坐在星空之下，望着一万英尺下的蓝色地球。一时之间，我的心里心潮起伏，分外难受。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还有多少次机会能够回到地球。我也不知道，当我老了，我还能够回到我的家乡吗？此刻，我就像一个即将离家的游子，充满了对地球，对过去现在的生活，对妻子女儿的牵挂和眷恋。

　　“天涯咫尺，再见地球，我将去远方。”

　　当我静静地躺在躺椅上，渐起倦意的时候，小女儿长若推开花园门，给我拿了一张毯子走过来，轻轻地给我盖上。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去创造体验中心吗？

　　她蹲在我身边，轻轻地抱着我说，睡不着觉，就想跟你再待一会儿。我拍了拍手，没有说话，让出半个身子，也让她躺了下来。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地哼着，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儿歌。“快乐是根小草；快乐，是根随风飘荡的小草；快乐，是我身边蹦蹦跳跳的小鸟。”……

　　夜不到两个小时，天色渐起，阳光满园，今天是我出发的日子。我的很多亲朋好友，都早早地等待在宇宙母舰管理中心，来为我送别。在出港口，我看见了怯生生的达拉姆，他站在那里使劲地张望着脑袋。

　　见我向他招手，他连忙飞快地跑了过来。“达拉姆，老师马上要出发了，今天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的光子通讯专属通道，永远为你敞开。”

　　达拉姆忍住眼角的泪水，使劲地点了点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达拉姆，你是个男子汉。老师在土星上等着你，等你早日创造出天象创造，到时候土星也就能成为我们的另一个地球了。我在第二故乡等着你。

　　他再次使劲地点了点头，用力地用胸口撞了我一下，一把抱住我，斩钉切铁地对我说道，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告别亲戚朋友们，我刚要转身，只听见噗呲一声，我的胸口猛地溅起一阵血花。我听见四处尖叫的声音，跟着一片混乱，我捂着疼痛的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

　　“天涯咫尺，再见地球，我将去远方！”在我仅存的意识里，不自觉地想起了我昨夜说的那句话。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是这般模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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