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疑的寨子
周金标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与杜恒擦肩而过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杜恒看进敞开门的办公室，只见赵常刚与徐国态等人尴尬的坐着，刚才简短的会议早被杜恒在门外听得十分清楚！
杜恒不甘心地转身向周金标离开的方向走去，罗一探立刻消无声息地对着许苏苏点了点头，示意她也跟过去。
露天停车场上，周金标把铐着手铐的白粟推进车里。当他启动车子时，杜恒走了过来把手放在车窗边。
“怎么了小伙子？”周金标坐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根烟，头也不回地问。
“周队，”杜恒礼貌地说，“我只是想问个事儿。”
周金标仍然没有回头，把烟叼放进不说话。杜恒走到白粟旁边，弯下腰探进后座：
“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叫白家寨？”
白粟的神色霎时一怔，被杜恒一脚踢得红肿的下巴努了努：
“不知道！”
杜恒直起身子说：“周队，我没问题了。”
周金标透过右视镜，目光如炬。忽然一种从表皮到内骨被人一一剖析的感觉让杜恒十分不适。在以前，杜恒也曾喜欢根据所学的痕检知识分析别人肢体上的某些数据。
周金标挂上档位，很快把车子驶离停车场。
“他撒谎。”许苏苏说到。
“没错。”
“周金标应该也知道那个地方。”
“他大费周章地把白粟挖出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缉毒，真不明白赵常刚为何这么怕他。”
“不是怕，是尊重……”
杜恒和许苏苏一回头，却见罗一探已经从办公楼走出来了。
“就算是尊重，也不至于允许他违越法规，随随便便就把嫌疑人带走吧？”
“估计赵常刚认定周队不会出错，”罗一探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自然不认识他，他是卧底出身。”
杜恒和许苏苏听得呆若木鸡。
“14岁考入警校，18岁报身禁毒一线，一干就是23年。04年恢复才警籍！他为稳定社会做的贡献之伟大，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国家最高公安机关曾授予他一级英雄楷模的称号！”
“可是……可是他怎么还在县局任职？”许诗涵问。
“上面曾一度提拔周队，但都被他婉拒了，”罗一探面向杜恒说，“两年前的侦查与反侦查讨论会议的受邀人当中就有他，但他没有来。习惯了卧底的低调生活后，便不喜欢抛头露面。这段经历并没有被体制公开，避免黑道报复。”
“原来如此，”杜恒跑出停车场，回头对罗一探喊到，“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去验证。”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周队和白粟可能都知道白家寨！”
罗一探看着乘载杜恒的出租车往周金标驶离的方向开去。
凌晨三点，灯火阑珊的双向单车道上已经少有车辆行驶。很快，杜恒便在城乡交错部追上周金标的车辆，并在他后方保持五十米的间距。
“兄弟，还要再跟吗？再跟就到外边缘区了。”司机说。
杜恒隔着防劫栏看着周金标的车辆，对方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举动，一直保持着车速向更远的地方开去，于是示意他也继续跟踪。过一会儿，周金标突然一拐开进了郊野，周遭乔木林立，一片轮廓漆黑的单子叶芭蕉树林在夜幕下显得十分阴森。
“我不能再跟了，”司机在路肩停下车说到，“前面闹鬼。”
“啥？”
“那片林子闹鬼，三年前有间破房子失火，烧死过一个守坟的老太婆，现在只要一入夜，那破房子就会出现老太婆的身影，”司机继续说，“不是我唬你，我劝你也别再跟了。有报道说那老太婆是死于谋杀，所以那里才经常闹鬼。”
“我会给你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是山区，地形崎岖，没有明显的路径很容易翻车。”
见司机死活不愿意继续往前走，杜恒把钱直接扔进副驾驶座上，然后下车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四更天的郊野果真异常冰凉，徐徐吹来的山风在夜色下时不时地晃动着周遭的植物的叶子。杜恒顺着周金标的车辆捱过的草泥路走了十几米后看向旁边那片芭蕉树，突然想起芭蕉树成精的故事，身上马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他回头看向公路时，发现出租车司机早就开车跑了。
“操！”看着漆黑一片的周遭，杜恒为了给自己壮壮气势，故意把“操”字骂出口，“白方，为了你，老子这一晚上可是跑了两次荒郊野外！放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不过，非得跑过来遭罪！你他妈的究竟在不在广西。”
绕过分布广泛密集的尤加利树林，前面一处小山坡上出现一片墓地，用纯水泥工艺批抹而成的墓碑和墓身凋落不堪，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草遍布在上面，再往墓地上方看去，果然有一座破旧的屋子。
这时，一辆轿车从屋子旁边突然启动，远光灯顿时把昏暗潮湿的山坡照亮，随后那车子调转了一个角度向公路方向驶去。杜恒立刻躲进一处灌木林里，透过车窗只见到周金标一个人在里面！
怎么白粟不见了？难道还在屋里？这么晚跑到荒郊野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望着周金标开车远去，杜恒转身爬上山坡朝破房子轻手轻脚地走去。刚靠近一扇窗椽玻璃，杜恒立刻毛骨悚然，那面玻璃上映着一道幽蓝的老太婆的鬼影！不一会儿，鬼影的体型越来越大，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杜恒怔在原地，正踌躇不前时，身后猛然响起一声悠长的汽鸣。杜恒一回头，马上明白，原来搞得人心惶惶的鬼影其实是公路上的汽车灯光的折射！
杜恒从窗椽把头探进破房子，只见里面黑暗之中有一点火光照亮了一角，白粟半瘫在一方发霉的床垫上，正醉生梦死地拿着一支针管将里面的液剂打进左臂静脉。
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周金标竟默许线人知法犯法！难道暴力和涉毒也存在“适当使用”吗？这么一位处世精明的缉毒大队长究竟打算做什么？
等了两小时后，天色渐白，白粟从迷幻中清醒了，随后走出破房子不慌不忙地朝山林深处走去。杜恒打完盹儿立刻跟过去。山林中布满凋黄受潮的树叶，一脚踩下去，鞋底马上带起一层泥泞，但因此却减小了不少声响，同时某些夜间活动的鸟虫走兽发出的声音也恰到好处地把追踪迹象掩盖了过去。
看样子这家伙对这片山林十分熟悉！杜恒心想，跟着他或许真的能够找到白家寨！
穿过一片齐腰的象草，很快又到了一条怪石嶙峋的山涧河床，不知不觉东方的树梢上已经露出半边太阳，然而白粟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爬上漫滩不一会儿又穿进树林之中。
当白粟跳进一洼山沟，一直跟踪其后的杜恒发现对面的山腰上忽然出现半截被树木遮掩的山野道路，那条道路中间长着矮小的杂草，两边已经露出土壤碎石，明显是经由车辆长期碾压而成的。
绕到大山背部后，一个呐喊声突然回荡起来。这时，白粟迅速奔跑过去。
杜恒居高临下地隐秘在一处山体断层上的树丛中定睛一看，道路的尽头赫然伫立着一座十分奇怪的村落，依山而建。第一印象觉得这么奇怪，正是它不是传统地坐北朝南，几十座房屋的朝向都不一样，而且风格上有些是平顶屋面，有些设计了脊瓦，甚至有些是竹木屋。杂七杂八，似乎天南地北的农村建筑样式都融合在一起，里面竟然十分和谐地来往着许多男女老少！
“死哪去了！”
一个光着大膀子的男人拿着一把大砍刀忽然跑向白粟，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然后绕到白粟的背后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让你看人，你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我听他说那边来人了！”
“什么？这个混蛋，我迟早连他爸一起办了，干点事还把人引到这儿来……”
“不过他说他们暂时还是一头雾水。”
“快回去看住人！”
那个大膀子又往白粟的屁股踢了一脚，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进村寨，几个小孩童趣欣然地围了过来，很快又被打发走了。
连民风都令杜恒倍感奇怪！这个村寨既像犯罪据点，但暴力和惊恐之下却又有着几分融洽。
杜恒走出树丛，正打算转身离开时，脚尖突然踢到一块爬满藤草的石头上，身体顿时向前倾倒，滚落到山坡下。
“呸。”
他重新爬了起来，愤懑地走向那块石头，把上面的藤草一拔，里面竟是一座石碣！杜恒马上拔光藤草，把石碣从泥土中拉了出来，只见上面用正楷体刻着一行字：
“太阳匾下草径幽冥，穷山恶水，多少妖魔鬼怪？家有黄口，何不送斯！”
是了！杜恒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段碣文和那首童谣十分相似！错不了，大山对面的村寨正是他们一直寻找到的白家寨！当务之急是进一步验证这个想法，必须尽快通知罗一探。
白方会不会已经回到这里？
杜恒掏出手机，刚一点开屏幕，手机的电量便突然消耗殆尽。杜恒把手机放回兜里向周围眺望一会儿，发现在大概距离十几公里的一处山腰上环绕着一条公路，于是朝那个方向走去。
“你确定那个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白家寨？”
“看起来很像，有人把守着寨门，想进去应该非常麻烦。”
“麻烦我们也得去看看。”
回到酒店已经过了晌午，杜恒一边拼命地将桌面上的牛排和蒜蓉菜心往嘴里塞，一边把追踪白粟获得的情报跟罗一探和许苏苏做了详细地分享。罗一探听后立刻向徐国态打了个电话，过了许久，他把电话挂断，回头对杜恒和许苏苏说道：
“徐队明天早上和我们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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