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天香楼

　　天香楼，以前叫做国色天香楼，后来朝廷改革旧制，说那些店铺的招牌都该顺应风俗，起到教化民众的作用，不能有那些引起绮思的名字，若限期之内，不能改名，便要关张。一时之间，昊京震动，别说是商铺字号，就是那些寺观风景处，都仔细检点看有哪个牌匾挂的不当，以免被这次的政令所波及。

　　有些本来还等着观望观望，但随着城西作为试点，真的摘了几家的招牌，大家一下子便真的急了。有的老板自觉的把那艳俗的名字改了，尤其是南曲院落，多半都是些让人一见就觉得不雅的名字。更有那有头脑的商家请了太学的先生去改名，改完之后，还别说，真的就雅俗共赏起来。

　　例如有一家，本叫做野鸳鸯的，一听就上不得台面，但是请那太学的教习来喝花酒，席上还奉上了一百两银子，那教习果然是读书读的通透了的，摸了摸胡子，就索要纸笔。众人眼见那教习拿起大笔，饱蘸浓墨，酣畅淋漓的写了两个字，大家围上去一看，顿时拍掌叫好，竟是“梦也”两字。

　　大家顿时感慨还是要读书人来啊，这改名字的事情，岂能自己随便就定了。

　　国色天香楼本来是南曲院落中的翘楚，取其中美人有国色天香之姿的意思，倒也明白晓畅，匾额都是那著名的风流大学士龙星提的。说起那龙星更是故事众多，他流连花丛，又擅长书法，因而那昊京的很多风月场所都有他的题字。

　　但后来龙星犯了事，不知怎么就卷入了一件谋逆的案子，说来也奇怪，竟兜兜转转在死牢里关了一年半，后来流放去了夜郎。这之后他题的字就被商家们纷纷撤了，这国色天香楼也不例外，想寻那声名更隆的书家来题词，恰好碰上那次改名的新政令，便索性连名字也一起改了。时间紧迫之际，就寻了个以前大书法家天香楼的字迹，照原样摹刻了，写成大匾。众人一见，觉得倒也贴切，跟原名相符之余，字的建构更加宏大，仿佛增加了天香楼的气派。

　　自那之后，天香楼也转了风格，不再是以佳丽们的姿色作为主要卖点，倒是在那文辞上下功夫。从行酒令，到唱曲，到歌舞，无不是雅致处求精绝，一番经营之下，天香楼便成了昊京城最出名的文人雅聚之地。

　　那客商们纵是有钱，若不请几个文人清客一起来光顾天香楼，那真是都要被天香楼的姑娘们取笑的。有人说天香楼请的教习，都是太学退休的老先生。给姑娘们授课，那也是一板一眼，马虎不得。

　　在这样的风气之下，能去天香楼聚会，也成了风雅之事，贵族们趋之若鹜，生意也越发好了起来，虽然就是打打茶围，请姑娘们出来清谈一下，也需要花费数十两银子，更别说真要吃酒席，看歌舞，怕是中产之家一年的开支钱，在这里也逍遥不了几日。

　　安歌来到天香楼前时，从门外就感觉到了那股子书卷气。真是奇怪了，一个南曲院落，做着青楼的买卖，却搞的比书院还要文风郁郁，进进出出的都是吟诗颂词之声。若说是韵淇姐姐来了这里看热闹，那还真是不足为奇。

　　果然要进门时，就被那门房的拦住了，“姑娘，这里是天香楼，不是那什么观景的所在，还请打道回府吧。”庆州在旁边听见这话，噗嗤一下，“有这么招呼生意的吗？”

　　那人一看庆州的打扮，从头上的玉冠，到腰间的锦带，都透着华贵，忙打了恭，上来问安。“这位公子是一起的啊，请进请进。不知今日是来听曲，还是会友？若是有那相熟的姑娘，我帮你去通传一声。”

　　庆州拉了安歌就往里走，那门房的跟在后面吆喝了一声，“贵客入门。”

　　随着这悠长的通传声，就有那衣服靓丽的姑娘迎了出来，见安歌的披风，顿时呆了，“这位姑娘，穿的可是天清羽，这可是传说中的物件。”

　　安歌一笑，“总算有识货的了，你们这里的门房倒是眼拙的很。”

　　“姑娘说笑了，门房自然都是些粗陋的人，不过我们这里也都是常客才来走动，门房不过是个摆设，何必花那么多闲钱，不如多请几个先生，给姑娘们好好上课才是呢。”

　　“听说你们这里的歌舞是昊京一绝，我们是特意来看歌舞的。”

　　那一身湖绿长裙的女子听了安歌的问话，温软一笑，“果然是斯文的客人，来看歌舞的，今日倒也巧了，有一个豪客包了场子，说是来的客人都可以跟着免费听，她图个热闹。你们就去那场子听听可好。”

　　安歌一听，就觉得那一定就是韵淇姐姐了。忙忙的答应了，又随手摸出几个大钱来，给那湖绿长裙的迎客女，“那劳烦给带个路。”

　　那湖绿长裙的女子接过钱来，也没嫌少，径自往袖子里一装，“这边请。”

　　随着甬道，他们穿过一片花园，果然见有从墙外引入一条明渠，专门做成九曲环绕的样子，甚是雅致。亭台楼阁也都是仿了那东越州园林的机巧模样，不像是昊京本地楼阁往往只图阔大，却常常大而无当。穿过那曲曲绕绕的明渠，这会子荷花虽然都败了，天香楼却那锦缎裁了花朵的模样，用银丝固定在残荷之上，枯叶配着彩花，当真是繁丽非常。

　　到了那专供表演歌舞的舞榭台，远远就见一个女子，坐在众人环绕之中，如同众星捧月，正在欣赏一出歌剧。那舞台上有一个青衣小旦正咿咿呀呀唱着什么，那腔调婉转，音色动人，仔细听去，仿佛是一曲《离人怨》。

　　“纨扇婵娟素月，纱巾缥缈轻烟。

　　高槐叶长阴初合，清润雨余天。

　　弄笔斜行小草，钩帘浅醉闲眠。

　　更无一点尘埃到，枕上听新蝉。”

　　一般的离人怨都是着重唱那离情别怨，这首曲子倒别致的很，仿佛那闺中人儿还甚是享受这清寂的生活。在这天香楼唱这首曲子，就更加的奇了，明明是烟花富贵地，却唱诵那闲寂的闺中妇人。也不知是天香楼故意要的这种反差效果，还是那包场的豪客专门点的曲子。

　　安歌在下首的位置，看不大清楚坐上的女子究竟是不是韵淇，只是听这曲子，若是豪客点的，那必然不是韵淇的做派，那上面的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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