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京西唐燕鏖战
秋风萧索，声如哀号。
数十万人的喊杀声与风声混在一起，真如众神怒吼，魔王咆哮。
在这长安城西香积寺以北的旷野上，唐军与燕军的数十万将士，正厮杀在一处。他们好似一群发狂的野兽，都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地面上，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又唐军的，也有燕军的。不少分属双方的士兵紧贴在一起，姿态如老友般亲密，但他们手中的刀却往往正插在对方的胸腹中。
双方从中午开战，至今已有一个多时辰，伤亡人数早已过万。
唐军这边，统率前军的是猛将李嗣业。在他的带领下，前军气势如虹，始终压制着燕军的攻势。
中军则由副帅郭子仪亲自统领。郭子仪心思缜密，长于调度。十余万大军被他指挥得如臂使指，不给对方丝毫可趁之机。
统帅着后军的，则是曾跟随哥舒翰镇守潼关的王思礼。当年潼关失守后，他来到李亨处领罪，因为宰相房琯的求情才免除死罪。自那之后，王思礼事事小心，再不敢有半点松懈。此番他统率后军，把队伍指挥地当真是井井有条。后军将士一面为前军及时堵住被冲开的缝隙，一面又在外围拦截着试图迂回突袭的燕军，让对方没有半点可趁之机。
见此情形，立马于远处山坡上的李俶顿时露出了笑意。尽管他只是粗通兵法，但也看得出，此战唐军的胜算已有了九成！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大片的烟尘从东侧的一座山包后飘了出来。烟尘中包裹着的，是一个个盔明甲亮的骑兵。一眼望去，骑兵的队伍蔓延到视线尽头，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
再仔细看，骑兵阵中举起的，是一杆白底苍狼旗，那分明是与同罗精骑齐名的另一支骑兵——曳落河的标志！
见此情形，李俶顿时有些慌了。他赶忙转头看向身边之人，急切地道：“叶护贤弟，这该如何是好？”
“殿下不用担心，”洛淼淡然地开口道，“他们有伏兵，我们也有啊。曳落河骑兵固然强大，可我回纥骑兵也不是泥捏的。”
“对对，贤弟说得对！”李俶双眼放光，“仆固怀恩！快率军进攻！”
“得令！”负责统率回纥骑兵的仆固怀恩早已摩拳擦掌，此时听李俶一声令下，赶忙拨马绕到山坡侧面，对那些在阴影中藏身的回纥骑兵喝道：“弟兄们，杀！”
说着他转过身，准备一马当先地冲上去。
但在他身后，四千名回纥骑兵竟无一人移动，显然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
“这……”仆固怀恩又羞又怒，一张脸涨如猪肝。
“吐哥罗，”洛淼有些不悦的声音从前方飘来，“听仆固将军的军令！”
“是！”吐哥罗高声应道，随后用独臂举起长刀，高喊道：“弟兄们，杀！”
“杀！”回纥将士们喊声如雷。
雷声未散，他们便策马呼啸而出，如一群咆哮的虎豹，冲向那传说中未尝一败的曳落河！
仆固怀恩朝着洛淼强笑了一下，然后便带着自己的几百亲兵跟在了回纥骑兵的身后。
曳落河骑兵原本瞄准了唐军侧后方的一处破绽。但他们还没到近前，回纥骑兵便迎面而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若是全盛时期的曳落河，无论什么样的敌人想要打败他们都不是易事。但经过一年多的征战，即便强如曳落河，也难免出现了不少伤亡。这支队伍中，有不少人都是刚加入曳落河没多久，战斗经验不足的新兵。
而反观回纥骑兵，每一个成员都是由洛淼精挑细选出的。训练他们时，洛淼不但要求他们掌握远超常人的精湛骑术，也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能熟悉战阵变化之道。
成军之初，士兵人数足有两万，但最终达到洛淼要求的，仅有这四千人。
但这四千人的队伍，却足可以一当十！
如两道相向的洪流，回纥与曳落河两支骑兵迎面撞在了一起！曳落河将士们原本信心百倍，但一个照面下来，却有不少人被回纥骑兵一刀斩于马下。而回纥骑兵却几乎毫发无损。
见此情形，曳落河们顿时显出了乱象。如此一来，他们的阵脚便再也稳不住了。
回纥军长啸着前冲，声如虎啸龙吟。听着对方的呐喊，曳落河将士们倍觉胆寒，挥起刀来不由得慢了几分。
这一慢，立刻便有数十人被对方砍翻，严密的阵型也现出了破绽。
趁此机会，回纥骑兵长驱直入，一来一往间，便将这曾经纵横天下的曳落河骑兵击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而这时，正面战场上的燕军阵型也终于被唐军彻底冲垮。唐军横冲直撞，如虎入羊群般砍杀着燕军。没多久，燕军便被打得溃不成军，在李归仁等将领的带领下向东方的长安城撤去。
燕军已退，仆固怀恩喜上眉梢地冲到李俶面前，朗声道：“殿下，叛军已败，末将这就乘胜追击，夺下长安城！”
说着他调转马头准备再度出击。
但李俶却咳了一声：“咳，谁让你追击了？”
“这……”仆固怀恩疑惑地转过身。
李俶没有理他，而是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副帅，将士激战终日，甚为疲惫，当就地修整，待气力恢复后，再讨叛逆！”
“是！”传令兵策马飞驰而去。
“殿下！”仆固怀恩心有不甘，“叛军此时已吓破了胆，若我们乘胜追击，他们必然弃城而逃！若放弃这大好时机，实在是可惜了啊殿下！”
李俶哼了一声：“连自己管辖的队伍都调动不了，还跟我在这里谈什么时机？本王是主帅，一切由我定夺！”
“是！”仆固怀恩应了一声，悻悻地退了下去。
于是十余万唐军在李俶的命令下，原地扎营休息了一夜。
但或许是上天眷顾唐廷，燕军并未在这段时间等来援军，于是只好乘着夜色向东方撤离。
就这样，在第二日的清晨，李俶率领着军队，进入了暌违十五个月的西京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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