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终是德圆恶寂
“是吗？”陆羽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还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元载的话。
但这时，就听智积说道：“相信他吧，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智积的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与之前洪亮的声音简直判若两人。陆羽惊骇地转头瞧去，只见此时的智积就像失去了生机老树，无力地倚着洞壁。片刻前还容光焕发的面容，此时竟已黯淡无光，眉宇间还透着青黑之气。
“师父！你怎么了？师父！”陆羽顾不上去管元载，慌忙地抓起了智积的手腕，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指尖所触，智积的脉象已时断时续，如风中残烛般颓然欲熄。
“师父你怎么伤成这样？师父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帮你疗伤！”陆羽抽噎着向智积身后绕去，准备运功为他疗伤。
“有客人在这呢，别丢了颜面！”智积低声喝道。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抱怨了半句后，陆羽用力抽了抽鼻子，“罢了！”
“元先生，若你所言属实，那陆羽就多谢你了。如今我急着为师父疗伤，只好怠慢了。”陆羽强忍泪水，向元载拱手道。
“唉！”元载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啊！陆公子也不必客气，当年你帮过我，我如今不过是还人情罢了。不过当年陆公子曾向在下提议合作，那时我拒绝了公子。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们终究还是一起杀了那奸相。”
陆羽知道他说的是击杀杨国忠一事，但他此时满脑子都是为智积的伤势，根本不想理他，因此只是胡乱地应了一句。
然而元载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说实话，我曾经恨过你。所以之前你去救宁国郡主时，我才会想杀了你。”
“什么？”陆羽讶然道，“这是为何？”
“因为王斓姑娘，是因你而死的。”元载露出一丝苦笑，“那么可爱的姑娘，竟然因你而死，叫我怎能不恨你？”
“你说的对！”陆羽长出一口气，身躯向下一塌，似乎失去了大半的力气，“你的确应该恨我。我如今想到此事，也总是认为，该死的人是我才对。”
但元载却摇了摇头：“不，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怪不了你，因为救你是王姑娘自己的选择，就像智积大师一样。所以，我才会来还你这个人情。”
说着，元载朝陆羽拱了拱手：“话说完了，在下告辞，但愿你我相会无期。”
“好一个相会无期，多谢！”陆羽拱手回礼。
“大师，再会了！”元载又双手合十，向智积施了一礼。
“阿弥陀佛，施主保重，能在此时看到有人顿悟，也算是老衲的一桩福报了。”智积微笑着道。
“多谢。”元载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出洞，不见了踪影。
“师父！我来给你疗伤！”元载的身影刚消失不见，陆羽便急不可耐地绕到智积伸手，将手按在了智积的背上。
般若功内力从体内的六大脉轮中旋转而出，沿着陆羽的双手透入智积的身躯。刹那间，陆羽双眼猛地一瞪，随后便溢出了眼泪。
智积的内伤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体内经脉已断成了数截，莫离那附有剧毒的内力深入了各大脏腑。
莫说是陆羽，就算是内力达到真境的顶尖高手，恐怕也是回天乏术。
但陆羽还不愿意放弃，他强忍泪水对智积说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伤！”说着便要倾尽全力。
这时，智积的手从前方伸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陆羽的手掌：“师父的伤自己清楚，季疵，别逞强了。”
陆羽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喊了声“师父”，便一把把抱住了智积，放声大哭了起来。
“师父！我不都让你快走了吗？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说着说着，陆羽便已泣不成声了。
“师父不要紧！”智积的语气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慈爱，“你能好好活下去，师父就高兴了。”
“啊啊啊啊啊——”陆羽双目血红，发出失群孤狼般的哭嚎。
“别哭啦别哭啦，”智积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若你小时候，我就把话对你说明就好了，早点跟你讲清楚一切，你或许就不会卷入其中，也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师父你别说了，都是我不知好歹，你省些力气，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陆羽猛地站起身，双手还住智积魁梧的身躯，打算将他抱起。
但这时，就听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的伤，除了药王孙思邈在世，没哪个大夫治得了了！”
“你胡说！”陆羽咆哮着转过身，只见程华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洞中，正靠着洞壁站在那里。
智积那已然黯淡了双目重新亮了起来。
“你来了？太好了，可以放心了！”他笑着对程华说。
“你以为我会管他？”程华冷冷地道。
“这还用问吗？”智积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他双手合十向程华施礼，“能最后再见你一次，实在是太好了！”
一听这话，程华的眼中也显出了水光，但她用力瞪起双眼，将那水光逼了回去。
“怎么想随你吧！”程华别过了脸，不去看智积。
但智积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他将目光从程华的身上转向了陆羽，又转回程华的身上：“要我替你说吗？”
“不用！”程华用威胁的语气说道。
“好，那就留给你自己说好了。”说着，智积向陆羽招了招手，“季疵，你过来，师父最后送你件礼物。”
“师父你别说话，你省省力气。”陆羽带着哭腔坐到了智积的面前。
“嘴上顶撞我，动起来倒还算麻利。你从小就是这样啊！”智积笑了笑，伸出双手摆正了陆羽的身子。
“坐好别动！”一边说着，智积一边除去陆羽的头盔，而后抬起手掌，轻轻地按在他的头顶。
“以后的路，师父就不能陪着你啦！”智积不舍地道。
一股暖流骤然从智积的手掌涌出，冲入陆羽的体内。
那是智积的般若功内力。
陆羽体内已贯通的六大脉轮齐转，般若功内力在同种内力的吸引下喷涌而上，瞬间与智积的内力合二为一，一举贯通了位于陆羽头顶的第七道脉轮！
“此生能有你做弟子，为师很高兴。”陆羽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智积的声音。
下一刻，掌中的暖流尽数涌入了陆羽体内，融入了他的般若功内力之中。
而那只手掌则从陆羽的头顶滑落，无力地垂了下去。
最近遭遇了不少死亡，深感生命的无奈。但生命之所以珍贵，可能也正是因为它终有完结吧？
愿逝者安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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