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棉衣

　　“先生不用这样，我也没做什么。雪下的越发大了，先生还是赶紧回去吧。”萧如雨欠

　　身还了一个礼，抬手接过一片雪花，看它迅速消失在手心，不由婉转一笑。这一笑，刹那间好似芳华流转似百花盛开。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刻，春天好像不远。

　　萧如雨不知道韩逸轩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暗暗得意，本姑娘装的还是很成功的，温婉可人，体贴细心，多好的姑娘啊，这是萧如雨给自己定位。

　　“嗯，姑娘也赶紧回去吧。天冷了，注意身体。”韩逸轩收下眼睑微微点头，感谢已经感谢过了，确实应该回去了。

　　“先生，你这件棉衣破了，什么时候拿过来我给你缝一下。”萧如雨在后面喊他，他腋下那个地方的线开了，一抬手就看到里面的棉花。这个样子的他有些落魄，有些孤单，但也有了些人味。好像先生不食烟火的样子都被别人看到了，而先生尴尬出糗的样子都被她发现了，也许，她注定要帮他。

　　“呵，真的呀。”又一次觉得尴尬，韩逸轩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的腋下，棉花都要跑出来了，怪不得觉得腋下有风呢。

　　“我这里有些钱，萧姑娘能不能帮忙买一件棉衣，帮忙做一件也行。”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要穿缝补的衣服，他有些别扭。反正他的束脩放在那里也没用，不如拿出来买一件新的。

　　“啊？奥，那好吧。我帮你做一件吧，买的不暖和。”萧如雨愣了一下，怎么又给自己揽上活了？看来好人真是做不得啊。

　　“这里有十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取。”这是这段时间收的束脩，他一直随身带着，过惯了不缺钱的日子，现在日子紧巴巴的真是不习惯。幸亏这里吃住都不花钱，不然以他以前的大手大脚，钱早就花光了。

　　“应该用不了这么多，这样吧，我先拿着，用完了剩下的再还给你。”萧如雨接过来，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他不自然的缩了一下，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将手收了回去。

　　萧如雨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禁低头偷笑，这样的他才有了少年人该有的模样，青涩的可爱。

　　“我走了。”不敢再看萧如雨，韩逸轩赶紧转身走了。风卷着雪花迎面扑过来，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雪雾中。

　　萧如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决定赶紧去买点棉花，下雪后天会更冷，韩先生虽然年轻，但也怕扛不住。不知这场雪什么时候停，雪一停她就托人去把布买回来。

　　天越发冷了，丁寡妇不舍的烧木炭，屋里冷的象冰窖。萧如雨曾跟她说过可以在屋外挖坑，做一个地炉塞些蓬松的玉米皮进去可以烧很长时间，那样屋里会暖和很多。可惜丁寡妇不信，不然这个冬天就不会这么冷了。

　　拿被子盖着腿脚，萧如雨拿嘴哈了一下有些冰冷的手，然后使劲搓着，太冷了，出去这一趟浑身都冻透了。她下决心等过了年她就去村长家走动一下，请他给找个地方，她要盖房子。卖镯子的钱她一直带着，估计盖个小院应该够了。到时候她一定弄上地炉，这里冬天实在太冷了，没有取暖装备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不是她不想从丁寡妇家搬出去，她一个姑娘家单独住到一个院子里实在太招摇了，为了减少麻烦，她只好缩在丁寡妇家，希望这个冬天不会被冻死。

　　棉花不用出去买，丁寡妇就有一些，这是她在山上种的，尽管不多，但做一件棉衣应该够了。萧如雨买棉花的时候只说自己买的，其他没敢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一个没成亲的男人做棉衣，怎么都觉得有点私相授受，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再弄出流言蜚语吧。

　　布也是偷偷买的，自己随便扯了点花布，将给韩逸轩买的藏青色棉布包起来，没有人会看出什么。至于棉衣只能晚上偷偷做，不然被发现了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这段时间偷偷摸摸给先生缝制衣服，萧如雨竟然想到偷情这个词，不禁好笑。

　　考虑到先生确实需要棉衣，她加了几晚上班，终于将棉衣做好了。看棉布还剩下一些，她又给他做了一副棉手套和几双棉袜子。

　　感谢原主，针线活确实不错，要是原先的萧大小姐，还能缝衣服？拿手术刀缝吗？

　　又是一个下雪天，正好轮到丁寡妇家给先生送饭，她将送饭的活揽了下来，顺便去祠堂给韩逸轩送棉衣。

　　外面很冷，夹杂着雪粒子的风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萧如雨无奈苦笑。真不知自己怎么了，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概看韩逸轩孤独一人有些同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吧，所以她才想帮他。一定是这样，看着这样一个俊美无比，风华决绝的少年这样落魄，她不同情都不行。

　　“先生在吗？”这会儿天有些阴沉，北风刮的更猛烈了，站在祠堂大门口使劲拍打着大门，怕里面人听不到。

　　韩逸轩缩在床上盖着被子发呆，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他有些不情愿的掀开被子穿鞋下床。天这么冷，谁这么讨厌啊，如果是送饭的就好了，吃点热乎的可以暖和一些。

　　“谁啊？”韩逸轩没有马上开门，先出声问道。如果是绣荷之流的，他干脆就不开门了，她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就甩不下来，让他非常羞恼。

　　“先生，是我，我是萧如雨。”萧如雨收回手，将提着的篮子揽到胸前在大门前来回走动，真是冷啊。

　　听出是萧如雨的声音，他的心刹那间被欣喜布满，急忙上前打开门，“萧姑娘来了，快进来。”

　　萧如雨举着篮子看着他有些俏皮的说：“先生，我是来送饭的。”

　　“这么冷，真是麻烦姑娘了。”韩逸轩客气的说着，好看的嘴角上翘，难掩看到萧如雨的兴奋心情。“快进屋，我把门关好。”虽然不想有人破坏现在的气氛，但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萧如雨名声不好，只把门半掩上。

　　“先生，您先吃饭，吃过饭后再试试我做的棉衣。”说着，萧如雨把厚厚的小棉被盖着的篮子掀开，端出一碗粥，一碟炒白菜还有几个窝头。

　　这饭很简单，但对丁寡妇家来说，真的是尽力了。他们家今年种的白菜和萝卜不多，除了腌咸菜其他一直放在地窖里舍不得吃，直到给先生送饭才拿出来。看着炒好的白菜，祥子可是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被他娘好一顿数落。

　　“棉衣做好了？”韩逸轩惊喜的走了过来。“我想先试试看。”

　　“那好吧。”萧如雨看他迫切的眼神，不觉好笑，他这个样子，倒和祥子知道有新衣服穿时的表现一样。从篮子里取出那件藏青色的棉衣，展开给他看。

　　顺着她展开的衣服伸手穿进袖子，那一刻，他表现的非常自然，好像两人本就熟识，她给他穿了无数次衣服。

　　那一刻，她没觉得帮一个男人穿衣服有什么不妥，只是单纯的帮忙而已。

　　“不错，挺合身的，多谢萧姑娘。”感到新棉衣带来厚重的暖意，韩逸轩开心的上下打量自己的新衣服。如果有人知道曾经富贵不愁的韩公子为了一件普通的棉衣这样兴奋，一定会吃惊不已。

　　“这是我用剩下的布做的棉手套，先生出门的时候可以带。还有几双棉袜子，先生可以轮换着穿。”将手套和袜子放在桌上，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碎银子，“这是买布和棉花剩下的钱，还给先生。”

　　看着托着碎银伸过来的手，韩逸轩突然觉得心里没有那么舒服了。他板着脸说：“这银子姑娘拿着吧，为我做了这么多，就当韩某付的辛苦钱。”说完，他的嘴不自禁的撅了起来，虽然他尽量掩藏自己的不高兴，但板着的脸和撅起的嘴角都泄露了这个消息。

　　难道先生觉得自己花钱多了？萧如雨有些纳闷，刚才还很高兴，怎么一谈银子就拉长脸了呢。

　　“先生，你是不是因为我花钱多了不高兴啊？”萧如雨睁大眼睛问，“我已经尽量节省了。可现在棉花和棉布都不便宜，特别是最近下了雪，外面交通不畅，布就更贵了，不信你去问问。”萧如雨有些委屈的解释着，她一片好心帮忙，这还帮出不是来了。

　　“不是钱的事。我，我是觉得……”后面说不下去了，觉得什么呢，觉得你太见外了所以我心里不舒服，可这话他不敢说。

　　“我知道了，先生快吃饭吧，不然就凉了。”萧如雨没想跟他一般见识，将银子放在桌上，把粥碗推过来，“吃饭先喝汤，一辈子胃不伤。”

　　“姑娘确实很懂医理。”韩逸轩将一张凳子放到萧如雨身边，端起碗喝了几口粥。

　　“这是我家乡一个亲戚教我的，他是个大夫，经常说怪话，说的多了，我们也能记得一些。上次我采的药就是他教我的。”萧如雨没有坐下，她想等他吃完就走。

　　“萧姑娘坐下吧，我又不会吃了你。”放下碗，又将凳子往萧如雨方向推了一下。

　　萧如雨只好坐下安静的等待。看他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萧如雨有一刻的错觉，看这人吃东西的样子，好像贵气天成一般。就知道这是个落魄的公子哥，从小享尽荣华富，不然不会在吃饭时都带着那份优雅贵气。

　　窝头有些粗糙，咽下后韩逸轩皱起眉头，萧如雨赶紧把粥碗递给他让他压一压，万一先生被窝头噎死了，那可是她的罪过。

　　将碗收拾好，萧如雨拿起篮子向韩逸轩告辞。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感激的话，又想把剩下的银子给她，可想到这样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反而看轻了她，就闭了嘴，心中却决定以后给她送点什么东西，感谢她的帮忙。

　　“姑娘慢走。”看窈窕美好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韩逸轩怅然的转身回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格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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