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戏如人生
拉丁盖尔目送着袁克文离开，轻声对艾伦说道：“他真是您的朋友？”
“他是袁世凯的儿子。”艾伦淡淡的说道。
“噢。难怪。我们的确不能抓他。可是他为什么拿枪指着你。”拉丁盖尔心领神会的说道。
“还不是外滩公园那个事情。福斯克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修那个公园？”
“呵呵。你不能拿他怎么样的。他的家族可一直霸占着工部局的董事席位。但你说的没错。他们家都是混蛋。事情可能真的不妙了。你应该看看中午的报纸加刊。”
“又怎么了。那四个人还没有招供吗？”
“我想他们的供词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看看这些吧。”拉丁盖尔叫过一名随从，拿来厚厚一捆报纸。
艾伦疑惑的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纸，一眼就看到了罗尔斯把严雨宽一拳击飞的照片和假“严雨宽”悲惨的尸体照片并排印在头版位置。
“还有这些。”拉丁盖尔把那些报纸一一拿给艾伦，上面全是外国人殴打中国人的照片和现场许多中国人被打死、打伤的照片。
“我知道许多商人和巡捕也被打成了重伤，这报纸上面怎么没有他们的照片？这不正常。”艾伦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件事情当中的蹊跷。
“你说的没错，艾伦。你再看看这些。法国领事馆门前也刚刚发生了华人和法国人之间的群殴事件。所有的华文报纸都迅速的跟进报导了这一事件。从事情发生到报纸出号外加刊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而且非常巧合的是，依然有许多记者凑巧经过那里，拍下了现场照片，都是对我们这些外国人十分不利的照片。”拉丁盖尔又把下面的报纸一一拿给了艾伦。
“这不正常。这不正常，盖尔。马上召集各位董事。马上。”艾伦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他觉得工部局必须要做出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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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文肯定，工部局原本是想让这四位勇士来当打死中国人的替罪羊。如果是中国人自己打死了中国人，那外滩公园的事情就会变成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会慢慢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现在，袁克文到工部局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是想警告一下艾伦，不要妄想用这种卑劣的栽脏手段来处理外滩公园的事情。他想尽可能帮那四位被抓起来的勇士，减少一些被严刑拷打、刑讯逼供的痛苦。
“二爷。您可不能再这么胡闹下去了啊。”王管家刚刚经历了洋人拿枪指着他的一番惊吓，心中有些报怨。
“呵呵。人活着就要像个爷们儿，死也要死个直溜儿（宁折不弯，北方方言）。哼。走吧。”袁克文回头看了看工部局大楼，慢慢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哎。现在去哪儿？”王管家跟着袁克文上了车问道。
“正事儿办完了。咱们回家，接着唱咱自家的戏。”
“二爷。您不能总是这么消沉啊。您总是自比陈留王曹子建，可他，结局不太好啊。”
“你懂什么。呵呵，走吧，回——家去也。”袁克文故作轻松的唱了句昆腔，可他的眼神中却隐隐透露着一股内心的莫落和孤独。
袁克文回到家中，门口的家人告诉他，杜月笙前来拜访，正等在客厅中。
袁克文微笑着走进客厅，呵呵笑道：“阿笙，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什么事儿。”
“二爷。侄孙（青帮辈份，大通悟觉，杜月笙是悟字辈比袁克文矮了两辈。）可比不了您这份洒脱啊。我整日俗事缠身，没事儿还真不敢来您府上添乱。”
“呵呵。你小子少来捧我，有事说事，别给我戴高帽儿。”袁克文向来不拘俗礼，随意的挥手，请杜月笙坐下。
“呵呵。还真有件事情来求二爷。”虽然李赫男在电话中并没有明说，但杜月笙知道，应该是李赫男自己有私事要找袁克文。因为如果是行动组因公事找袁克文，王亚樵是用不着通过自己来引荐的。
杜月笙是一个十分讲义气的人，从来没有推脱过别人的请求。他也很愿意帮李赫男一些忙，这才亲自过来找袁克文。他想弄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吧。什么人把你请出来的。”
“田盛田九爷您还记得吧。”
“记得。他也是大字辈的，在青帮和洪门中都有辈份。他找我，还用不着你来出面引荐吧。”
“他已经去日本了。是他从湖南带来的一个小兄弟想跟您见个面，但具体什么事情他没说。”
袁克文心中一动，轻笑着说道：“那人是不是二十左右年纪，个子不太高，脸有些方，总是一幅假笑面孔，眼睛贼拉拉亮的。”
“啊。您认识他？”杜月笙有个本事，只要见过一面，就能记住这个人的样貌姓名。他一听袁克文说的这个人，立即想到了李赫男。
“嘿。这孙子还真有脸找上门来啊。”袁克文根本没有想过报复李赫男。他大义凛然的怒闯工部局，早把那起车祸和李赫男的无耻行径忘记干净了。但这时听说李赫男竟然主动找到他，心中那点怒火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怎么，他得罪二爷了？这事闹的。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杜月笙心中暗叹，果然是李赫男自己要找袁克文。他想把李赫男和袁克文的矛盾引到青帮内部来解决。
“嘿嘿。我和他可不是一家人。我们家还没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他找我干什么。”袁克文明白杜月笙的意思，但故意装糊涂，把话岔开。
“可能是想跟您道个歉，赔个礼吧。”杜月笙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他从袁克文的话语中，已经判定是李赫男得罪了这位二爷。李赫男应该是担心受到报复，才找自己当中间人，来求着跟袁克文见个面。
“哼。田九也是帮里大字辈当中的知名人物，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兄弟。行。你让他过来吧。”
“呵呵。我替他谢谢二爷了。”
“呵呵。放心。他没得罪过我。我上午开车把他撞了，他这小子竟然讹了我一百大洋。就这点小事儿。既然你亲自跑过来说情，这点面子我岂能不给。”
“呵呵。他当时肯定是不认识二爷您啊。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您是谁，正在家里后怕担心呢。”
“我有那么吓人吗？呵呵。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机灵劲。能从我手里骗走一百大洋，真有点能水儿（能力）。”
“那我明天上午带他过来。另外，您看您什么时间有空，我让他给您办个堂会，把上海几位名角叫上，一起热闹热闹。”杜月笙起身告辞。
“他懂戏吗？这么点小事儿，用不着这个。”
“我可是早就听说您在梨园界的大名了，一直没有耳福。这不是正好借个机会给您捧个场，给自己谋个私吗。”
“呵呵。行。那就我来张罗吧。”
“那可不行。您是长辈，哪能让您自己张罗呢。有机会听到您的唱功，这是我们小一辈的福份。”
“呵呵。行。你去办吧。”袁克文不是一个爱跟别人计较的人，点头接受了杜月笙奉献的殷勤。
送走杜月笙，袁克文皱起了眉头，坐在沙发上深思起来。
他是听了严雪松的演讲才知道外滩公园的事情的。严雪松明显是南方革命党。
从杜月笙刚才的态度可以看的出来，李赫男和青帮关系很密切。
李赫男和严雪松又是一对你侬我侬的狗男女。
虽然革命党在当初是依靠洪门、青帮等帮会组织起家的。但民国成立之后，革命党另行组建了国民党，把许多帮会组织成员当成垃圾一样的抛弃掉了。
什么时候革命党和青帮的人又重新混在一起了？
袁克文自己苦笑了一声，自嘲的喃喃说道：“想这些做什么。我还是接着唱我的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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