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做客荀府（二）

　　荀家自荀绲以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陆遥身上。

　　荀彧看了陆遥一眼，重新收回目光，双目微合，好似神游外物。下首的荀攸察觉道异样，奇怪的扫了眼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叔叔，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到了陆遥身上。

　　“校尉有何高见，但说无妨。”荀绲笑着示意。

　　“公达先生言十常侍终将无法闭塞圣听，此言大谬。”陆遥负手，昂然道：“当今天子尊中常侍张让为阿父，一直言听计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诸位岂不闻党锢之祸？”

　　荀绲等人闻言不禁色变，尽皆沉默。

　　党锢之祸是桓灵二帝时期士大夫阶层最为惨痛的一次反抗宦官行动。最终不少士大夫被宦官冠以党人罪名加以禁锢。尤其是八年前永昌太守曹鸾上书为党人鸣冤。张让以党人势大，恐危及帝位为由唆使灵帝搜捕并处死了曹鸾。

　　张让奸计得逞，更加肆无忌惮，紧跟着唆使灵帝扩大党锢之祸，铲除眼中钉。于是灵帝下旨，凡是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罢免禁锢终身，五族之内，无一幸免。

　　陆遥将荀家上下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一笑。历史上黄巾起义开始后，灵帝担心党人被逼得急了随同黄巾军一同作反，接受朝中大臣上书，下诏大赦天下，免除了除被认定为党人之外的其他无辜者罪行。作为玩家，他自然要比荀家上下更清楚灵帝的尿性。

　　略微停顿了片刻，让荀家上下消化这个残酷的现实，陆遥转向荀攸道：“公达先生言何大将军市井屠夫出身，既无威望，也无才干，难以服众？”

　　荀攸怔了怔，下意识点头，觉得这没什么可辨的。在朝为官，首重威望才干。无才无德之人没法在朝中立足。

　　“大错特错。”陆遥嗤笑一声，铿锵有力的做出了评价。

　　荀攸顿时面皮胀得通红，起身不客气的拱手道：“在下才疏学浅，还请校尉指正。”

　　陆遥笑了笑，望着荀攸轻轻吐出三个字来：“何皇后。”

　　荀攸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最后摇头一叹，神情黯淡坐了下来。他不是不知道何皇后正得天子恩宠。其兄何进虽然市井屠夫出身，但是也力压百官，官拜大将军。仅此一事就能证明何氏兄妹已经具备了掌权的基础。

　　无他，天子只肯信任外戚与宦官两者。

　　他抬头望向对面的陆遥，心悦诚服。这位异人校尉一语点出何进加官进爵的紧要关节，他是自愧不如。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安慰。

　　“公达无需介怀。此异人非常人也。”

　　荀攸转头看向这位比自己还小的叔叔，勉强笑了笑，示意自己明白。荀彧会心一笑，起身反驳道：“校尉微言大义，文若佩服。不过敢为若天下大乱，何处才能安身立命？”

　　陆遥长笑片刻，认真的盯着荀彧一字一顿的说道：“朱崖州。”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荀绲用眼神示意族人给陆遥留点面子，而后笑道：“校尉此言谬矣。朱崖州乃荒夷之地，总不可能为求安身立命，跑去荒夷之地当个野人吧？”

　　荀家上下纷纷忍住笑，时不时偷眼打量下对面的陆遥。包括荀彧在内，所有人都觉得可笑。荀家乃荀子后人，即便天下大乱，无非就是损失些许身外之物而已。

　　“老先生此言差矣。”陆遥面不改色，好似没看到荀家上下正强忍着笑意，侃侃而谈道：“在下才学浅薄，入不得在座诸位先生法眼，却记得东周诸侯逐鹿中原。”

　　只说了一句话，荀家上下再次沉默了下来。

　　作为荀子的后人，对春秋战国这段历史并不陌生。当时东周王朝式微，各地诸侯纷纷发动战争吞并周边小国，最终导致东周灭亡。

　　“现今已无诸侯。”荀彧犹自强辩，只是语气却没出卖了他的内心。

　　“敢问文若先生可知当今天子如何处置黄巾之乱？”陆遥步步紧逼，表现得十分强势。

　　他清楚要想慑服荀家上下，唯有表现出足够的强势。目前游戏正处于剧情战役当中，东汉朝廷还没真正式微，荀家这些士大夫的思想仍然保守。如果现在没能打动荀彧，战役结束后恢复了三国时期的思想，再想收服荀彧就难如登天了。

　　“朝廷派遣三路大军征讨……”荀彧面色苍白，艰难的说道。只说了一句，他无奈的摇头一叹，索性闭口不言。

　　“我替文若先生说。”陆遥自信笑道：“除何大将军，皇甫中郎将，卢中郎将这三路大军，朝廷已无余力发兵征讨各地黄巾贼寇，于是便命各地郡守自行募兵征讨。如今各地郡守手握重兵，与东周诸侯有何不同？”

　　荀彧无奈摇头。

　　被曹操成为王佐之才，他并不笨。各地郡守手握重兵，朝廷又无余力顾及，滋生野心也是无可厚非。现在一想，如今的朝廷和东周末年何其相似。

　　“我荀家文士辈出，亦可投奔他人。”荀攸不甘被陆遥慑服，犹自嘴硬反驳。

　　“公达先生善辩，孤舟佩服。”陆遥长笑，向对面的荀攸拱了拱手，话锋一转，铿锵道：“敢问公达先生，若是你投奔某路诸侯，另一路诸侯以你老父性命要挟，你是保前程？还是保老父？若是改弦易辙转投他人，来日又一路诸侯拿你亲眷性命要挟，你又该如何？荀家上下何止百余口，你能罔顾亲族性命，只求保全自己一家么？”

　　一连串反问下来，荀攸颓然坐下，双目无神，已是没了强辩的念头。

　　这时丁衍看到陆遥已经将荀家上下说得无言以对，立时起身拱手笑道：“诸位莫怪我家主公言辞刻薄。”

　　“不敢不敢，校尉所言，字字刻骨铭心。若非校尉点破，荀家恐怕至死都不明白。”荀绲面色灰暗，勉强挤出个笑容。

　　“老先生，我家主公雄才伟略，绝非虚言。”丁衍侃侃而谈道：“三月之前，我家主公独身一人建立世外桃源村，只求能在乱世中有处世外桃源，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安宁。短短三月之内，世外桃源村已有镇级规模。人口数万，粮草何止百万，另有新建船坞，可杨帆捕鱼，亦可兴建水军庇护一方海域。”

　　说到这里，丁衍略微停顿了一下，等荀家上下消化了这些信息，这才继续说道：“一个月前，世外桃源村遭贼寇觊觎。我家主公为保一方安宁，兴兵千余，转战何止千里，踏平村落过百。如今世外桃源镇百战精兵两千余。子龙将军神勇无敌，于日前阵斩黄巾渠帅波才。又有当世大儒蔡邕之女主持领地文事。朱崖州远居海外，唯有异人觊觎。在我家主公眼中，不过是癣疥之疾，覆手可灭。”

　　陆遥在旁边听着，暗暗吃惊。他记得来洛阳前世外桃源镇的兵力堪堪过千。没曾想这才多久，兵力已经翻了一番。如果算上黑虎峒等各峒盟友，就算是一个小诸侯跨海来战，也未必赢不了啊。

　　荀家上下被丁衍一番刻意忽略了不少事实的话吓坏了。这么看来，这位异人校尉的领地貌似也不错啊。假以时日，未必比不上中原各郡县。

　　荀绲眼角抽了抽，干笑着举起酒樽转移了话题：“今日只为答谢校尉救命之恩，不谈他事。待老夫寻回其余亲族商议，再给校尉答复可好？”

　　陆遥笑而不语，拿起酒樽遥遥与荀绲虚碰，然后一饮而尽，起身告辞道：“颍川未定，不敢多饮，来日平定颍川，再来拜访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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