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祸心外露。
……
咚咚——
苏叶拉开门，只见一袭素白罗裳的宫煜静静站在门外，而苏叶也未寒暄，直接邀宫煜进入厢房内。
“何事？”宫煜站在油灯旁直接朝苏叶开口问道。
“陛下对于今日这两人如何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宫煜用八字点评道，随后看着苏叶说道，“看来你亦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苏叶微微皱着眉说道，“我只是觉得对于驭魂宗以及囚魂山的了解皆是来源于那位唐兄所说，只听一人之言，不可全信。”
“酆魂洲百年前孤曾来过一次，对于驭魂宗与囚魂山亦是有所了解，倒是与唐钰所言无异。”
苏叶闻言不由摸了摸下巴说道，“如此说来，这人倒是以实情相告了，难道他真打算帮我们取得腐骨灵花？”
宫煜平静道，“想要让他人相信，十句话中九句真，一句假。”
“那一句假是？”
“暂且不知，”宫煜微微摇头道，“只是肯定不会在驭魂宗与囚魂山上作假，驭魂宗与囚魂山想必不少人都知晓，在这上面作假很容易被拆穿。”
“那么看来便是腐骨灵花了。”苏叶微微眯着眼说道。
“不，”宫煜轻声道，“有一点他没说错，以我上一次来所了解，若是囚魂山都无腐骨灵花，那其他地方便更不可能存在了。”
苏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无论如何，这驭魂宗我们都必须走一遭了，只是那唐钰的真实目的——”
“无关紧要。”宫煜平静道。
苏叶闻言不由扶额，大概这就是强者的自信吧。
——
翌日，枯木城北门口。
“叶兄，我们这就出发吧。”唐钰对苏叶笑了笑，随后从芥袋中取出一艘巴掌大的青色小舟，同时双指并拢，澎湃浩瀚的灵气旋即注入其中，而青色小舟则随着灵气的注入而渐渐放大，成型时竟长达十余丈，变成了一艘古韵古香的画舫。
而当看到这艘立于平地的画舫时，苏叶身影一颤，脑海里浮现一阵剧痛，双眸莫名流出两行清泪。他总觉得这艘画舫似曾相识，可他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怎么了，叶兄？”
“无事，只是风沙入眼罢了。”苏叶擦去眼角泪水，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唐钰问道，“不知唐兄这小舟的来历？”
虽然对苏叶流泪一事感到疑惑不解，但唐钰又不好追问，于是微微一笑道，“此舟唤名为云筝，乃是家师所赠，日行千里。”
苏叶闻言沉默不语，他可以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舟，那么刚才应是触景生情了，只是此情此景，自己又在何处见过呢？
苏叶不由抬眸望向湛蓝的天空，他多希望天上的那些云彩能够组成自己喜欢那人的模样，只可惜，那些云彩却越飘越远，慢慢离自己远去。
宫煜似乎也察觉到了苏叶的异常，走上前用微不可闻的清冷嗓音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苏叶微微偏过头，望着宫煜那双美如画卷丹凤眼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喜欢过一个人？”
宫煜同样看着苏叶漆黑如墨的双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孤不知道何谓喜欢，不过那个人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
“是吗，很重要。”苏叶喃喃自语道，随后抬起手朝着碧蓝的天空伸去，望着那不断远去的云彩轻声道，“可惜已经抓不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渐渐恢复平静的苏叶朝唐钰笑了笑，“唐兄，出发吧。”
“好。”
——
青色画舫很快腾空而起，并朝着远处飘去。
唐钰掀开印着紫妖花的帘帷，走进屋内，朝着坐在左侧的苏叶与宫煜说道，“囚魂山离枯木城虽不算远，但其中亦隔着万里，所以至少需十日才可到达，画舫二层已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与吃食，两位可在其中休息一会儿，待到达囚魂山我便会通知二位。”
“既如此，就按唐兄所言。”
于是苏叶与宫煜便跟着唐钰上了画舫二楼，画舫二楼的房间似乎被精心布置过，无论是桌上的果盘亦或是其他用度皆属上乘，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苏叶的心神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
“两位就在此歇着，若是有事唤我一声便是。”
“那就多谢唐兄了。”苏叶拱手道。
唐钰笑了笑，随后关上房门，回到了画舫一楼。
房间内。
苏叶不复刚才的淡然神情，整张脸满溢着痛苦之色，仿若在受着不知名的煎熬一般，眼角出不断流下滚烫的泪滴。
宫煜见此双指并拢，一束红光随即从指尖迸发，没入了周围的墙壁内，随后摊开手掌轻轻覆于苏叶冒着冷汗的额头，想要用自身修为镇压住苏叶体内发作的焚心火毒。
只是宫煜稍稍尝试一番便果断选择了放弃，只因这焚心火毒遇强则强，宫煜的抑制无丝毫作用，反而只会让着焚心火毒愈演愈烈。
于是无计可施的宫煜只能选择作壁上观，走到了苏叶面前，仿若一座雕塑般静静看着苏叶。
不知过了多久苏叶脸上的痛苦之色才渐渐消去， 然而再次睁开眼时全身已是疲惫不堪，仿佛稍稍动一下手指头便会耗去自己剩余所有的力气。
此时一直矗立不动的宫煜下一刻便来到了苏叶面前，双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颗雪白圆润的丹药，直接送入了苏叶的口中。
而苏叶则感觉这颗丹药入腹后化作了一股暖流，朝着自己全身各处的筋脉涌去，仅是一小会儿苏叶便感觉自己的疲劳几乎全部消退，双眸也再次恢复了神采。
“好些了吗？”
听到耳畔熟悉的清冷声音，苏叶点点头，刚要开口，但望了望四周却又立即止言。
宫煜见此随即解释道，“放心，孤已在房间内设下隔音法阵。”
苏叶闻言终于安下心来，回答道，“现在好多了，多谢陛下。”
“看来你还记得孤。”宫煜垂眸望着坐在床沿的苏叶说道，“焚心火毒这一次倒是收敛了一些。”
苏叶闻言却不由苦笑道，“焚心火毒既是仙人都无法幸免的毒，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呢？”
宫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这一次你又忘却了什么？”
苏叶微微摇头，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烛火轻声道，“若是知晓自己忘却了什么便不算忘却了，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忘却了什么？”
“你可还记得关于她的？”
苏叶却看向宫煜接二连三地反问道，“她是谁？可有名字？与我又是何关系？”
宫煜静静看了一会儿神情淡然的苏叶，随后回答道，“你曾经告诉孤关于她的事很少，连姓名都未来得及说。孤只知晓她应该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吗？”苏叶喃喃道，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宫煜身上，“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有我的师兄，师父，还有——”
苏叶顿了顿，朝宫煜开口道，“如今我剩下的，只有修行之后的记忆了，至于修行之前，或是我来自何方，我已全然不记得。至于陛下所说的她，无论我怎么回忆，都找不到任何一丝与之相关的事物。”
“红竹，”宫煜闻言看着苏叶开口道，“你曾说她最喜欢红竹。”
“红竹吗？”苏叶微微皱着眉，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便是这二字重新印入脑海里他也丝毫无动于衷，这一次，大概是彻彻底底地忘却了。
看着苏叶平淡如水的神情，宫煜一向古井无波的清瞳此时却泛起了一丝涟漪，归根结底，若非当初他替自己受了这焚心火毒，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子，更别说他仅仅只剩下半年可活。
“你有什么心愿吗？”宫煜突然看着苏叶开口道。
苏叶微微摇头，对于自身剩下不足半年的时光，他实在不知晓自己还有什么必须做的，或许随波逐流才更为适合他。
于是苏叶笑了笑，看着宫煜一脸轻松惬意的神态说道，“今日之事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陛下无需为我担忧，还是先取得腐骨灵花要紧。”
“你可想过下一次或许你忘却了便是你的师兄以及你的师父。”宫煜开口道。
苏叶怔了怔，随后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木已成舟，那便只能受着。况且我时日无多，忘与不忘已经不重要了。”
“你当真能够如此从容？”
苏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回答道，“因为这种忘记并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它将你记忆中的人所有的一切尽皆从记忆中取出，就仿佛你从未认识从未听过这个人一般。除了从容，我还应该如何应对？”
看到苏叶笑容中掺杂着苦涩，宫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焚心火毒无愧于仙人之毒。”苏叶轻声说道，“只是毒的不是人，是心。”
与此同时，画舫一楼。
唐钰轻轻摩挲着面前青衫女子温热的面容细细呢喃道，“娘子，二选一，你喜欢哪一个？”
——
“叶兄，何姑娘，已经到了。”唐钰站在画舫船头朗声道。
“是吗？”苏叶掀开帘帷走了出来，和宫煜一起走下楼说道，“唐兄明明说的至少十日，想不到仅仅九日就到了，看来这云筝舟倒是比唐兄所言还要快了。”
唐钰微微一笑道，“日行千里已是云筝舟的极限了，所以我不曾对叶兄说谎。”
“既是日行千里，现在也才过了九日，那么便是九千里，离囚魂山还差千里，为何唐兄说已经到了？”苏叶不由疑惑道。
“我说的到了并非是到了囚魂山，而是到了二位的死地。”唐钰露出两行白牙微笑道，“就让唐某在这里送两位上黄泉路吧。”
苏叶双眸一冷，注视着唐钰说道，“我与师妹和唐兄从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唐兄这是何意？”
“并非冤仇，只不过是唐某觉得两位用来炼制魂尸甚为不错，还望两位主动成全。”唐钰垂手道。
“那么你所说的与我二人合力取得腐骨灵花是假了。”苏叶平静道。
“腐骨灵花？”唐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大笑道，“腐骨灵花确实珍贵，但唐某的洞府中便有两朵，说到底，魂尸越好，这腐骨灵花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所以唐某多年来四处游荡，只希望能碰到一些适合作为魂尸的材料，只可惜随着这么多年同门的征伐下，上好的魂尸材料已经不多见了，本想随意取两个魂魄回去，却未想能在枯木城遇到二位，说来也是缘分。”
“至于腐骨灵花，那便是我特意为二位准备的。待二位死后，我便将此花种于二位魂魄中，待此花在二位魂魄中结果后，便是我收获之时。”
苏叶闻言依旧十分淡然，看着唐钰问道，“叶某想知唐兄哪里来的自信，能够确信吃得下叶某以及师妹。”
“倘若唐某一人，当然不好作此想，毕竟何姑娘当然在酒楼内的威压可是有目共睹的，”唐钰淡淡一笑道，“不过唐某既然敢说置二位于死地，自然也不是无故放矢。叶兄可知晓此地是何处？”
“叶某坐着唐兄的船，焉能知晓此地是何处？”
话虽这样说着，苏叶却放开神识开始探索着周围，结果却发现这周围皆是古怪的浓雾，而他的神识竟无法穿透这浓雾，仅仅只能看到周围立着的几块高达十余丈石碑，而碑上的刻字已经风化地看不清了。
似乎知晓苏叶一头雾水，唐钰接着自问自答道，“此地名为众仙坟，乃是上古禁地，是上古仙人们的安息之地。”
“仙人们虽已逝，魂魄亦无所保留，但仙尸犹存。”唐钰缓缓道，“只可惜唐某修为低下，仙尸也并非是唐某可以图谋的，便是我宗宗主亦是耗费百年时光才从此处带出一具仙尸。不过正是得益于这些仙尸，此处死气甚为浓郁，乃是最好的养尸之地。因而我宗不少长老与弟子将魂尸放在此处滋养，而我等刚才入这众仙坟时已是惊动了这些魂尸。”
“接下来的后果，想必两位应该能够猜到吧。”唐钰笑眯眯地看着苏叶二人说道。
话音未落，唐钰的身后已出现无数幽邃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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