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番外四


1ucas处理着如山的工作,处理得相当暴躁。

        他想,    姓池的小王八蛋还不如躺在床上省心呢,    真想给他踹水里去然后往水里丢根通了电的电线,    然后跳进去和他同归于尽。

        他抄起手机上网,    看了一会儿无能狂怒的黑粉痛骂池小池。

        池小池腿脚刚利索了点就来了一出公然出柜的好戏,    掀起一波叫1ucas现在回想起来都头皮麻的狂潮之余,    1ucas是真的做好了他淡圈退圈的全套准备。

        直到半月前,孙广仁主笔的新电影宣布开机,    宣布池小池与池颂是双男主。

        事业垮台的谣言不攻自破,黑粉更是了疯,    一个个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喊着这都是假的不可能是真的。

        见状,    1ucas心气顺了许多。

        他对黑粉向来是爽完就扔的渣男心态,牙尖嘴利地把一个嘴上缺德的黑粉怼了一顿,又利索地拉黑屏蔽了他,才神清气爽地撂下手机。

        他倚在老板椅上,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许是昨天为了改换心情,    刚换了个新色,    染剂的味道在鼻翼间若有若无,    循循带他回到了遥远的过往。

        去见那个叫池小池的明星前,他被老爹逼着去染了头,说他长大了,不是小孩子,把自己染得跟个火烈鸟似的出去抛头露面,    丢人。

        1ucas非常不服,趁着夜色再次溜了出去,在黑里刻意挑染了一抹不羁的紫色。

        对于这份工作,他的态度旗帜鲜明得很,就是干着玩玩儿而已。

        只走肾不走心那种。

        而池小池那边对经纪人提出的要求也跟闹着玩儿似的,第一条件是长得好看、养眼,第二条件是嘴皮子利索,第三条件是事不多。

        1ucas好歹也是营销学专业毕业,自恃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水准一流,皮相好歹也能够上个二流小明星层次,于是欣然前往。

        恶补过池小池相关的所有电影、自认为对他有所了解的1ucas,在被领到池小池跟前时,还是被不小地惊艳到了。

        他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浴袍,仅就露出的躯体线条而言,没有一点是多余的。

        他的睫毛长而湿,配合着他倦怠着抬眼看人的眼神,不知他是有意拒人千里,还只是单纯的洗澡洗乏了。

        池小池擦着头,漫不经心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突然来访的挚友,说的话却是最粗浅的自我介绍:“池小池,二十三。你呢?”

        1ucas自来熟,活泼道:“我1ucas,二十四啦。你可以叫我哥。”

        “哥?”池小池放下微湿的浴巾,看他一眼,笑了,“我叫你老师吧。”

        1ucas脸皮也厚:“可以啊,都行。”

        池小池站起身来:“tony老师,喝点什么?”

        1ucas:“……”

        如果不是看在他一张脸价值连城的份儿上,真想k他。

        池小池自顾自启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一点,递给他:“有什么要求吗?”

        1ucas就是来玩票的,没打算认真干多久,于是张口就来:“薪资随你,头随我,行吗。”

        要是个正常明星,面对这么狂又没谱的经纪人,不心生反感已经很好了。

        池小池则连个眉头都没皱,品了一口酒:“行。头不错。”

        1ucas就是随口那么一谝,没想到池小池是这个淡然的反应,反倒不那么自然了。

        他摸了摸那缕紫色:“我真能染头啊?”

        在他看来,明星是不会喜欢比自己还骚气高调的人的。

        “能啊。”池小池含了一口酒,含糊道,“染成什么颜色都可以。”

        起初,1ucas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莫名其妙,自己会如此顺利地得到这份工作。

        后来,等1ucas签了约,才知道自己一脚踩进了一个地狱级难度的副本,也明白了池小池那句话的意思。

        ——随你染成什么颜色,保管最后都给你愁白。

        在稍知二人底细的人看来,向来随心所欲的盛家小少爷和混世魔王池小池搭伙,真他妈是一个敢干,一个敢用。

        如果苦逼经纪人1ucas知道别人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估计得撸着袖子上去跟人理论。

        谁说老娘敢干了?!

        早知道是这么一艘扬帆远航的贼船,说破大天他都不会上来。

        池小池是一个同性恋。

        这是他入职第一天知道的。

        知道这一点后,1ucas头痛不已。

        他不歧视任何人的性向,包括他自己也有那么点倾向,但他知道,同性恋在娱乐圈舆论中,天然就比别人多一层风险。

        而池小池又是个酷爱走钢丝的主儿。

        1ucas的不祥预感没有错。

        在他入职不到半个月时,池小池就送了他一份质优量足的见面礼。

        池小池公开了他的婚讯,说要和一个女明星三年抱俩,还跟营销号兴致勃勃地互动,互动了七八条才被1ucas现。

        1ucas上门兴师问罪:“你故意找这破事儿干什么?!”

        被1ucas闯入家门时,池小池正是午休结束的时候,连床也没下,拢着被子,眼睛微闭,唇角挑着一点让人生气的笑:“不干什么啊。”

        1ucas掀了他的被子,气道:“起来,给我个理由!”

        “为什么啊……”池小池赤着上半身,瞳仁黑白分明地瞧着他,“因为无聊。”

        1ucas转着圈地撒气:“这活儿没法干了!”

        池小池望着他,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你也要走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的语调,和那个“也”字,让1ucas心里微微一颤。

        ……听起来竟然像是一个想自杀又不想死的人,在向路过的人求助,求助过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无趣且矫情,便无声嗤笑一声。

        这像极了池小池此刻的表情。

        很快,1ucas就压下了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猜想和担忧。

        开玩笑,像池小池这样惯会给别人找麻烦的,别人不喊救命就算好的了,他怎么会向人求救?

        1ucas疑心池小池搞这一出是故意的,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赶他走。

        想到这一层后,1ucas立刻生出了无穷的战意。

        开玩笑,他盛唐每次都是自己想走就走,哪里有被人想办法赶走的道理?

        1ucas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你想轰我走?你想得美。我还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付呢。”

        池小池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把1uca有可能碰触到自己皮肤的部分遮挡在外:“那这件事就全仰赖tony老师啦。”

        “……不要把你的烂摊子丢给我!”

        话虽如此,可在事后,1ucas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在这堆烂摊子里的作用。

        池小池自己解决了这件事,虽然解决方式令他不敢恭维。

        ——主动引火,把火势烧到对方也无法控制的地步,随后上门挑衅,逼着对方自行解决,这并不在1ucas的知识范围之内。

        ……但格外解气和刺激就是了。

        出了星云娱乐的大厦,1ucas心底里还是禁不住的兴奋,与他聊着天,谈到了英俊的宋致淮。

        1ucas看他们间有些火花,有意撮合,得到的却是池小池一句淡然的“我谁也不喜欢”。

        这话说得凄凉,可经了池小池的嘴,就多了那么一层的玩世不恭,因此1ucas也听不出他有几分真心。

        他直觉,池小池可能有什么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

        人都有好奇心,何况话唠嘴碎的1ucas。

        他试图打听:“你那什么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幻想对象吗?也好给我立个模板啊。”

        1ucas这点话术在池小池面前果真是不够瞧。

        他低声笑:“不能告诉你呀。”

        ……不说就不说,还不稀得听呢。

        这样想着,1ucas随意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微微一惊。

        一个陌生的俊秀青年站在车后不远处,望着车远去的方向,神情有些哀伤。

        可再往后视镜里看去,那倒影便水中月似的消散了。

        1ucas耸了耸肩,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一路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离开停车场后,1ucas一边观察着窗外往来的车流,一边随口玩笑道:“我觉得你其实不需要经纪人。”

        池小池把视线从窗外调转,对准了他。

        1ucas拨了拨后视镜上的小挂饰:“刚才明明该我说话的,你都不给我机会。那你花那么多钱养我干什么,养小白脸啊?”

        池小池没说话。

        1ucas愈觉得自己的推断有理:“我还记着呢,你选经纪人的标准,一要好看,二要嘴皮子利索……经纪人可不负责貌美如花。”

        说着,他回头去看池小池,厚脸皮地笑道:“你是不是好我这口啊。”

        “不是养小白脸。”池小池说,“是养一口活气。”

        这话说得有点深,1ucas呆了一下:“哈?”

        “人活着总要有个理由吧。”池小池重新望向窗外,“上一个理由……已经不在了。我想再找个活着的理由,养一口活着的气。”

        说着,他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好看,会说话,就够了。”

        1ucas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要不要靠边停车,好好关心一下池小池的心理健康。

        他听说前段时间,池小池养了十几年的狗因为得病,安乐·死了。

        1ucas心大,并不介意自己有可能是来顶宠物的缺的。

        1ucas知道有些人是把宠物当自己的家人看待的,用情极真。

        而据他对池小池的了解,他并没有同年龄段的好友,圈内圈外,全部没有,简直像是圈出一片孤岛,把自己囚禁其中,不给自己任何希望。

        1ucas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玩乐之心,对池小池来说有着这么重大的意义。

        可他又不确定,池小池是不是在耍他。

        池小池演技实在太好,1ucas知道自己道行尚浅,弄不透这小狐狸哪一套是真,哪一套是假。

        他摸摸鼻尖:“嚯,你这么一说,我使命感油然而生啊。”

        池小池抱臂笑:“好啊,有使命感是好事情。”

        这番谈话,1ucas以为自己会很快忘记。

        但当池小池被坠落的吊灯砸到重伤入院,他带着一手血、坐在手术室外呆时,思绪不自禁飘到了那个平淡无奇的上午,飘到那辆车里。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说要签病危通知书,问能不能联系到池小池的父母。

        1ucas木木地摇了摇头:“我来。”

        医生问:“你是他的朋友?”

        1ucas的手抖得厉害。

        池小池从没说他是自己的朋友,一口一个“tony老师”,相当气人。

        他与他,是经纪人和惹事精的关系,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关系。

        ……我是他的一口气呢。

        签完通知书后,1ucas重新坐回椅子上,握着血渍干涸的拳头,一下下地在心里使劲儿,幻想自己在为池小池注入一口又一口的活气儿。

        再然后……

        好像也没有什么然后了。

        四年多的时光,就这么过来,他替池小池打理工作室,运营财产,坐了工作室的二把交椅。

        要放在几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一只小狐狸卖命到这个程度,他肯定要唾对方一脸。

        但事实是,池小池的确让他变成了更好的人。

        1ucas悠悠醒来时,落地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缕缕金线痒丝丝地拂过他的脸。

        他眯了眯眼睛,刚伸了个懒腰,助理就敲了门,抱着一份文件推门而入:“1ucas哥,你看一下这个。”

        1ucas自然地接过来,柔软的金垂下来,盖住了一点眼睑。

        助理笑道:“也不知道ju1y哥现在在哪里度假呢。”

        1ucas捧着文件夹,想到了池小池从醒来后的种种表现,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叫做娄影的人。

        他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娄影,可久思不得其解,只好认定,世上的美人肯定是有相似之处的。

        至于池小池……

        就像是一个常年躲在深海里生活、断绝氧气、几乎要生出鳃来的人,突然找到了他的氧气,从此爬上了岸,阳光加身,一切平旷,再无坎坷。

        1ucas唇角含起了笑,愉快地抚平了文件边角上的一丝皱褶:“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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