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礼
整个徐家人除了太公那一辈吃过苦其他人都过着优越的生活,突然陷入了穷困潦倒的环境,谁也接受不了,尤其是我的父亲,那段时间里面茶饭不思,甚至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
我知道他心里很难受,同样也恨自己的父亲,但是生气又有什么用,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心里也同样难受,所以多说无益,无异于给自己的父亲心尖上再插上那么几刀。
厂里的工作从休闲变成了生活的必要,爷爷回到了码头,只是这一次是帮别人运货了,奶奶也在雨衣厂里找了份活干,母亲则被留在家里打理家务,虽然说还是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但是母亲的贤惠和善良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结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有了太婆的照顾,母亲的活也没有那么重了,整天对母亲笑脸相迎的让母亲都觉得不是很习惯。
其实富裕又能怎样,贫穷又能怎样,一家人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往往比什么都重要。
太公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是也心疼自己的儿子自己创下的基业摆在自己手里,他知道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的痛苦。
太公把老院子改成了一间小工坊,用来他编笤帚所用,做好了以后拿到街上卖也能为我们家补贴家用。
其实往往从富贵变为贫穷才能让人们更加地去体验什么是生活,一个是嗜赌的爷爷,一个是阔绰的父亲,还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太公,这件事情让这些人都对自己今后的生活改变了看法,尤其是爷爷,从那以后都变得孤陋寡言了。
本来热闹的徐家大院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破产后很多经常来串门的那些邻居也很少来了,只有个别闲得无聊的妇女才会来嗑一会儿瓜子。
全家人下班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分开吃饭了,一家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贫穷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像一家人了。
“张桦啊,你打个电话跟你老家那边说一下,问一下你父母的意见,如果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两个可以早点把婚事办了,虽然现在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办个喜酒的钱还是凑得出来的。”
爷爷想着万一母亲反悔了那自己现在的家境要找个好媳妇儿就难了,得赶紧把这生米煮成稀饭,这事儿坐实了以后一家人在慢慢出去上班赚钱。
“之前我打过电话了,我父母那边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他们来不了了,让我姐姐代替娘家人。”
“那就好,那就好。来吃饭。”
爷爷把一片青菜叶子放在母亲的饭碗上,既然决定要结婚了,那这个喜酒是肯定要办的,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一刻里还一副穷酸样子吧。
钱虽然没了,但是这徐家的脸不能丢。
清汤寡水在其乐融融的亲人关系之间好像变成了山珍海味,比以前那些大鱼大肉吃起来更有味道。
因为家道中落,父亲的婚礼在亲戚眼中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婚礼日子和过程都是太公和爷爷商量的,父亲并不想参与自己的婚礼安排,因为他在书上看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不知道这结婚以后未来是怎样的,自己会不会像父辈那样靠自己的双手干出一番家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
爷爷着急着要把婚礼给办了,所以日子也就近了,找了老黄历翻了几遍发现后天就是个好日子。
那个时候不流行请柬这种东西,要结婚了都是把礼堂送到人家家里面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来参加婚礼就行了,所以需要考虑的是婚礼上的菜品和总共花销。
奶奶把自己的首饰都当掉了,到金店换了一对金耳环作为他们夫妻的结婚礼物,爷爷翻箱倒柜的找自己的积蓄,问邻居又借了一些,这下婚礼算是准备好了,就等婚礼开始了。
这一天里,所有人都很忙,父亲要去亲戚家通知,爷爷要准备菜酒之类的,太公则当了临时会计在算账,这场简单但几乎把家里人所有积蓄都花光的婚礼终于如期而至。
那个时候结婚不流行拜堂,也不流行神父,过程很简单,只要让家长领着儿女像自己的亲戚介绍一番,再敬一轮酒,这婚礼就算完了。
桌子上的菜寥寥无几,都是太婆和奶奶自己做的,与之相称的是来宾也并没有多少人,庞大的徐家亲戚网络就来了那么几个,这又怎么怪人家呢,只能怪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母亲穿着一身红色的婚纱,父亲一身黑色的西装,我从衣柜的抽屉里看到过他们结婚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父亲确实潇洒,而母亲也纯真迷人。
关于婚礼的细节我没有听到多少,我只知道婚礼草草就算是完了,所有的来宾要么是直系亲属,要么就是父亲的铁兄弟,还有一个阿姨。这些人对我们家都给予过很大的帮助,我知道父亲心底也是很感谢他们的,在自己已经穷困潦倒的时候还有人愿意与自己称兄道弟,这不就是真正的兄弟么。
其实所有的婚礼重点都是前面的过程,真正有趣的是那时候的情侣,真正洞房花烛夜是婚礼当天,不像现在这个世道,未婚先孕屡见不凡。
父亲喝的有点微醺了,家里人知道今天新婚夫妇需要干什么,都出去遛弯了,就连奶奶也出奇的想出去走一走。
生疏的两个人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概念,不知道如何进行。
赤裸的身体,带着赤裸的灵魂。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不断的尝试和探索,失败并不能阻止他们继续进行媾和,在一次伟大的突破后,完成心与灵的结合。
新婚的小两口真正表达爱意的不是当晚的激情似火,而是早上第一缕阳光带来的温存,这是彼此之间此生最幸福最温暖的时刻,抛开了一切顾虑,跑开了一切烦恼,毫无阻碍地相拥在一起。
怀中躺着心爱的女人,父亲此时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们私奔到兰州的那段时间,跟着师傅一起学过做漆匠,现在厂里的工作太低了,都不够养家糊口的,如果以后有了孩子那这钱就更不够了,如果跟着当地的工地去当个漆匠,这样工资可高了不少,有了孩子也可以养的活。
就这样,奶奶一早就起床给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儿做早餐,父亲让母亲起床后就去吃早饭然后帮着把家里收拾一下。
父亲去了前面村的一个包工头那边找活干了,包工头跟父亲的发小很熟,父亲的发小也是个漆匠,我管他叫伯伯,也是我发小的父亲。
经过伯伯的引荐和吹捧,包工头是同意了父亲跟着队伍一起去做漆匠,但是完事儿以后,父亲并没有选择赶紧回家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而是被伯伯叫去喝酒去了,说是父亲结婚那天在上班,今天这顿伯伯请,算是道歉了,父亲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奶奶在去上班之前把厨房和地面打扫干净了,剩下的就只有喂猪这一件事了。
当时我们家猪圈的是在茅坑的附近的,而母亲并不知道,这茅坑地下正是当时出土的八口棺材中唯一的女棺。
她拿了一些猪食就坐在猪圈旁边开始喂猪了,一个人在家的感觉无非就是无聊和孤独,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己喝酒去了,她还以为父亲正在求人家留下他去上班。
突然间,母亲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黑暗和黑暗,她听不到吵闹的猪叫声,只听见一点点嘶嘶的声音,很想老鼠的声音,但是比老鼠的叫声要更加刺耳许多。
好像整个世界她只看见了茅坑,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也走不出这无尽的黑暗,自己明明是在茅坑,但是怎么就天黑了,现在不是刚过早晨么,这真是见鬼了。
一个人人慢慢地从茅坑当中浮了出来!
血红色嫁衣,和自己昨天那身婚服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头发盖住了脸,母亲没法看见她的脸,一阵刺耳又惊悚的笑声让母亲觉得后背发凉。
这时候刚举起酒杯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胸口一痛,都说结发夫妻有心灵感应,虽然父亲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但是有些事情是他亲眼所见,这毫无征兆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女人可能有危险。
“诶,啊勒,我先回去了,这酒啊下次再喝吧,不好意思啊!”
说完父亲就走了,伯伯想挽留,但是父亲已经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刚回到家就听见母亲的哭声。
“张桦,张桦!”
她看见自己的妻子一个人坐在茅坑上低头哭着。
突然!
母亲伸出了双手闪到了父亲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而且此时此刻父亲的手脚完全不能动弹。
父亲看见母亲的眼睛中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就知道此时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这地下本来就有的东西!
虽然说母亲已经不是母亲了,但肉身终究是个女人,父亲一下重击打晕了母亲,还看了一眼茅坑的底下。
那是一件和新婚当天妻子穿的婚服一模一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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