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刚才还感觉到奇怪的气息呢。”
印瑄小声嘀咕。
虽然那气息很脆弱，但他绝对没有感应错误。
这山洞昏暗到了极点，一点光亮都没有，空气冰冷至极，仿佛是冰窟，墙壁上爬满了千奇百怪的枯藤，越往里面走，地面越湿滑。
印瑄在一个巨大的潭边蹲下，摘下白手套，将手伸进去稍微感受了一下，如同被冰扎到了，很快收了回来。
这种山洞里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潭水？
印瑄催动灵力，消除对温度的敏感度，再次将手伸了下去。
突然，指尖碰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一触即离。
他疑惑，难道里面有东西？
虽然印瑄能在黑暗中正常视物，但不代表可以自动打光，因此，不管他怎么看，也只能看见模糊一片的黑色水面。
印瑄回忆着方才的触感，判断是生物的皮肤，只是质感奇怪，像是正常人类与妖怪的融合，还产生了变异。
好奇怪。
印瑄轻闻了下手，有一股浓浓的枯木味，不靠近根本闻不到，可是只有墙壁上才有枯藤，这味道来得着实蹊跷。
他真想下水看看到底有什么，就是有点小小的害怕。
印瑄将白羽斗篷解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岸边，接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壮大了胆子，给自己下了几个保护咒，便准备下去。
谁知水中伸出了几根枯藤，趁印瑄不注意时捆住了他的脚踝，一下子将他拉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叫喊，声音就被潭水淹没。
枯藤缠住印瑄的脖子和腰身，丝毫不给他挣扎的余地，不断用力、收紧，将他朝一个方向拉过去。
终于，他看到了一丝光亮，是一双暗绿的眼瞳，那眼神似乎有些嫌弃。
很快，被扔回岸上的印瑄就被迫印证了他的猜想，确实是被嫌弃了。
印瑄缓了缓气息，抱歉地说：“擅自闯入这里，十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扑了一身水。
水里的怪物一步一步从潭水中走出来，繁多的头发长及腰部，将肩部和半边的脸遮住，身上裹着青翎、枯藤和巨大的叶子，手腕和脚踝上拖着长长的锁链。
蓝遮低了低头，少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脸上流淌着水珠，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不妨碍他的脸依旧好看到了极致，不施粉黛的容颜如极好的玉，五官精致脱俗。
不愧是天人，确实有天人之姿。
蓝遮真想把他的皮扒了。
这个傻不拉几的凪临天族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倒是会乱跑。
蓝遮想踩几脚这个不安分守己的少年，谁让他擅自闯入她的地盘？还看到了她这般丑陋的模样，不杀人灭口就算好的了。
却不料自己先痛得跪了下来。
“请问你怎么了？”少年关切的声音传来。
“滚开！”沙哑低沉的声音回答。
蓝遮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一摊一摊如水迹的绿块忽闪忽灭，心口仿佛被攥紧了，浑身上下都在一阵一阵地抽痛着，几乎要窒息。
她用指甲划破皮肤，企图缓解这股疼痛。
流出的血液竟是墨绿色。
忽然，一股暖流拥入她的指尖，随即流变全身，驱散了寒意与痛意。
“请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这样只会加重伤势。”少年的嗓音温暖柔和，“这里的空气中有很多不明毒素，渗入血液会产生排斥反应。”
“少管闲事。”蓝遮就要一掌扇过去，却被少年躲了过去。
印瑄悄悄松了口气，暗叹：幸好我机智。
蓝遮抬头，印瑄立马换上一副傻笑。
蓝遮：“……”该不会真是傻子吧？
印瑄抖了抖斗篷，盖在蓝遮身上，轻声说：“我用法术清洁过了。”
蓝遮翻了个白眼。
印瑄愧疚地说：“抱歉，我的力量只能为你减轻疼痛，但无法维持太久。”
“自作多情。”蓝遮将斗篷扔给印瑄。
“你的身体太冷了。”印瑄不厌其烦地给她重新披上去，“过度的冰冷虽然可以抑制异化，但实际作用并不大。”
“烦死了，闭嘴。”她会不知道吗？
蓝遮再次将斗篷扔给印瑄。
印瑄倒也不恼：“我的小叔叔是自然变异天人种，他教过我很多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看到她的全貌时，他便清楚她的问题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身体产生了物种变异，导致了外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正想杀人灭口的蓝遮瞬间打消了想法。
自然变异天人种？
这小朋友果然是凪临天族人不假，但变异天人种无数，自然变异的却只有琻彧族一个。
两族攀亲带故的只有凪临天族皇室，他该不会是郗锦那家伙的小侄子吧？那岂不就是凪临天太子殿下吗？真有意思。
好久不见，当年那个小兔崽子长这么漂亮了。
见她还在犹豫，印瑄说：“我不能保证完美解决你的问题，但我会倾尽全力，你可以选择稍微相信我一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少年的嗓音清澈悦耳，似竹林山间清泉，神情坚定且从容，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天蓝的眸中透露着主人的认真。
蓝遮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自荐的模样逗笑了，若非她现在的声音太难听，她必然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一番。
蓝遮：“随便你。”陪小殿下玩玩呗。
“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印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请前辈告诉我一些症状，我记录一下。”
蓝遮双手一摆，面无表情地说：“自己看。”
“这……是被允许的吗？”印瑄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确认，他以为她会很介意，都不敢提，没想到她这么坦然。
“不然呢？”蓝遮皱了下可能不存在的眉，“废话真多，难道需要我把这些全扒了？”她指了指身上的枯藤。
“不、不需要。”印瑄脸上一热，连忙摆手。
见他如此，蓝遮起了逗弄的心思：“其实我不介意哦。”
她忽然止声，被自己的声音恶心到了。
用这个音色配上这个语气，简直就是……
印瑄显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抿了抿唇角，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不许笑！”果然，这么难听的声音只适合发火。
“好的好的。”印瑄说不笑就不笑，只是难掩嘴角微微上扬。
蓝遮习惯了潭水的冰冷，一时受不了岸上的温度，尤其是这个少年，跟个暖炉似的，在他身边热得要死。
她回到潭水中，趴在岸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印瑄劳动。
他在墙边放了一排雪花灯，在墙上铺了一串小小的雪花灯，像是冰雪玉兰花，这种花灯白色偏透明，光芒柔和，颜色很正。
雪花灯不靠火光照明，而是名副其实的花灯，由天生会发光的花朵照明，花朵永不凋谢，光芒永不黯淡。
“雪花灯在我的家乡很受欢迎。”印瑄笑着说，“我也很喜欢，我的小花园里摆了很多小花灯，每到夜里非常漂亮。”
蓝遮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哦。”
她见惯了乐享奇城的五颜六色，也享受了太多的无边黑暗，看到这种清新的洁白，倒也感觉稀奇。
印瑄抱着一盏花灯走过来，蓝遮立马嫌弃地说：“放远点，别靠近我。”
“我知道啦。”印瑄把花灯放在蓝遮面前的不远处。
蓝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这朵花灯一枝独秀？看起来突出极了，丑得令她发笑。
印瑄来到蓝遮面前蹲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瓶子：“这可以还原你的声音。”
蓝遮是一刻也不想用这个声音说话了，她毫不犹豫地接过瓶子，打开后一口吞下，她骨子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她很自信，这世间上能够把她毒死的东西还没出现。
印瑄递过去的手还僵着，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他都在心里准备好了台词，要与她理论上个几番，能不能说服她还不一定。
“傻愣着干嘛？”蓝遮说完这句话，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今天第一次心情好了点，说话也温和了不少，“不错不错，重重有赏。”
印瑄也由衷地露出笑容来：“能够帮到前辈，我就已经很开心啦。”
蓝遮略带轻嘲地嘁了一声。
对于印瑄这种纯纯正正的大好人，她敬而远之，但若谈及什么感不感动的？那不好意思了，真不太感动。
“我不喜欢接受这种无私的奉献，我就喜欢明码交换。”蓝遮声音妩媚，意识到自己的脸还处于丑陋状态，默默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这并非无私奉献。”印瑄微微笑道，“你获得了实际上的帮助，而我获得了精神上的回馈，这样的交易是完全对等的。”
浅淡的光辉笼罩在少年人的身上，与他自身的柔光相融，如清浅的月色在他的身上流连忘返，映得他俊美的眉目如天神所眷恋的神迹，美丽而神圣。
这也太好看了。
蓝遮真想把他的脸撕了。
“别跟我瞎扯八道。”蓝遮依旧不为所动，“这样吧，你从哪失去了东西，我就让他还给你。”
“什么？”印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蓝遮拍了拍手，懒得解释，直接说：“行了，你现在可以在乐享奇城肆无忌惮。”
印瑄：“……？”
“不是说要查看症状吗？”蓝遮单手撑着脑袋，不耐烦地说，“非要我扒光了给你看是不是？”
印瑄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低头便见蓝遮眼里不加遮掩的蔑视，他略显无奈地问：“那个，请问前辈，还有别的不可见症状吗？”
蓝遮仔细想了想，道：“疼，哪都疼，疼的时候眼前会出现绿色的痕迹，一块一块的，跟变了色的血迹似的。”
“好的。”印瑄注视着蓝遮的眼睛，察觉她的眸色比之前亮了一些，“前辈的眼睛原先是碧绿色？”
蓝遮回忆了一下每天照镜子时，镜子当中的自己，点了下头：“嗯，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颜色，反正挺绿的。”
“诸多绿瞳的人族中，没有像前辈这样的。”印瑄声音平和。
“嚯，是吗？我出生就是这个瞳色。”蓝遮露出一丝嘲笑，“书本上都是死的，说不定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变异了呢？跟你的小叔叔一样，受自然影响而变异。”
印瑄并不被她的言语影响，依然温和地问：“我叫印瑄，请问前辈该怎么称呼？”
不都叫前辈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蓝遮懒懒地说了个名字：“蓝遮。”
印瑄：“蓝遮前辈，可以冒昧问一下你的种族吗？”
这称呼，刚才白问了？
蓝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人族。”
印瑄：“纯人类？”
蓝遮：“不然呢？”
蓝遮虽然号称山海妖王，实际上是个实打实的纯人类，丁点儿妖族的血脉也没有，不过是自己整的花里胡哨的装扮，看起来妖里妖气罢了。
印瑄：“前辈还记得父母的瞳色吗？”
蓝遮想了想，没想起来，无所谓地说：“早死透了，不记得了。”
“好的，前辈。”印瑄方才严肃认真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抱歉，希望我刚才的问题没有为你带来困扰。”
“已经困扰了。”蓝遮挑了挑不存在的眉毛，“你是在查户口吗？”
印瑄：“不是……”
“喏，我把在凡界的身份证给你，方便点。”蓝遮甩了一张卡片过去，“有什么需要的自己查去吧，我懒得说了。”
印瑄将卡片还了回去：“谢谢前辈，当下的重点是解决前辈的外貌问题，这个暂时不需要。”
蓝遮：“是吗？到时候可别问我要啊。”
印瑄：“不会的，前辈。”
“呵。”蓝遮冷笑了下，“小兔崽，你实话跟我说了吧。”
印瑄：“什么？”
蓝遮微眯了眯眼：“你费尽心思找到这里来，是不是暗恋我呀？”
少年错愕了一下，似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感到不知所措。
他微微垂眸，眉眼温柔，面露羞涩。
“前辈，如果我说，我确确实实暗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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