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代写情书
原先只有我一个人住在医馆后院放杂物的小屋时，还不觉得拥挤，如今多了一个人，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一亩三分地的拥挤。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移到了两侧废弃的桌子上，给自己腾出了一个打地铺的地方。
日子仿若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但又好像不一样了。
我不一样了，秦无期也变得不一样了。
小高大夫最近总抱怨说，我发脾气的次数日渐增多，嚷嚷着要找回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姜婼。大概是他知晓我生气的原因同秦无期有关，自从上次发过一次火后，便再也没有当着我的面提过秦无期。
而秦无期，他在三位高姓大夫的奋力抢救之下，又活了过来，但他这次醒来后给我的感觉跟以前有些许的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连续观察了一周，我发现了——秦无期相较于以前不挑食了。
拿以前来说，他每次吃鸡蛋，我都会给他剥好并且把蛋黄去掉。我若是将一个完整的鸡蛋放在他的面前，他定是宁可饿着也会绝对不会吃上一口。
可这回我因为有事，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竟看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剥鸡蛋，剥好之后还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就是吃的有点慢，一口下去得咬个两三分钟才能咽下去。
我看得出，他吃得极为痛苦，但他还是皱着眉头，硬生生将最后一口蛋黄连带着蛋白塞进嘴里，囫囵地咽了下去。
不得不说，看秦无期吃饭是一件极糟心的事情，伺候他吃饭是一件更糟心的事情。见他如此痛苦，我也实在做不到完全的坐视不理，好心地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谢谢。”
什么？谢谢？
我竟一时有些难以相信我的耳朵，怔怔地看向秦无期，脑袋里不停闪过他刚才那句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谢谢。
秦无期大概被是我直勾勾的目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极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缓缓地缩进被子。他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学会了礼貌待人和温柔待人！
因为他这一句谢谢，我这几天过得都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一方面觉得秦无期开始转变了，我的一切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他，我的日子会过得更好，是他拖累了我，所以他转变一些是应该的。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生气，对着无辜的算盘拨来拨去，发泄着我的负面情绪。
“你干什么哪？弄坏了可是要赔钱的。”
小高大夫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
钱，怎么又是钱。我迫不得已放下算盘，气得直跺脚。
“你又怎么了？跟我说说，说不定可以帮你。”
“你能帮我？”我不屑地瞟了小高大夫一眼，见他也一脸寒酸相，质疑道，“我不信。”
小高大夫极受不了我这副轻视加蔑视的神情，急了眼：“那你也得说说啊，不说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我随口说了句“我想赚钱，赚大钱”，但这也的的确确是我的真实想法，也是我现阶段最迫切的事情。
“没钱你可以管我借啊。”
“你在认真的吗？”
以我对小高大夫的了解，我俩可谓是穷的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他平日里请顿吃饭就只请路边摊，一件衣服打了七八个布丁也不愿意丢，捡到个钱就可以高兴上半天的人怎么可以有脸说这种话。
“好吧，我骗你的，但我的确有个可以让你赚大钱的办法。”
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玩笑话，结果还真的告诉了我一个“赚大钱”的方法。
大概是这样的，小高大夫有一个朋友，姓张，做布匹生意，最近不知怎么迷上了黄牛镖局的二小姐，一直苦追无果。本以为二小姐会喜欢舞刀弄枪的人，但她偏偏喜欢那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而这位张姓朋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写字，每每写出的情书都被人家拒了回来，所以他现在正四处寻找有才青年帮他代写情书。
我听完之后大为震惊，倒不是惊讶于有钱人的生活，而是感叹小高大夫竟然有这种有钱的朋友。
“你竟然还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
“什么叫认识有钱的朋友。”小高大夫一脸吃瘪的表情，“我也很有钱的，是你不相信罢了。”
我极不相信地“哦”了一声，小高一下子急了，非要对着我解释一通，迫不得已，我只得“嗯”了几声，见他泄了气，才继续问道：“那你能帮我联系一下你朋友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得先写好让他看看，他若是满意了，我再才通知你。”
“没问题。”
我答的极为容易，想的也极为简单，不过就是写封情书，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实上，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写情书真难！
我上来第一句写了个“亲爱的黄小姐”，写完就觉得不对劲儿，古代人应该是不会用“亲爱的”一词来称呼对方的吧？
哎，废了一张纸。
我刚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忽然发觉自己的经济实力折腾不起这样的浪费，随即又曲身捡了起来，握着的笔却无从落下。
自是不能请教小高大夫，若是让他知道我连开头都写不下去，他定会嘲笑我并质疑我的实力，那能请教谁？
我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无期，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请教秦无期，这不比请教小高大夫还要人命吗？看来只能自己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了。
我趴在桌上，对着信纸发了半天的呆。既然写不了古代的情书，那就按照现在思维写一封。我对这个想法甚是满意，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写着写着竟收不住手，接连写了三页信纸。写完之后，读了一遍又一遍，怎么看都甚是满意。
正当我为自己这惊为天人的文采拍案叫绝时，门口忽传来了大高大夫的声音。
“姜婼，出来清点一下药材。”
“知道了，马上。”
我依依不舍地放下纸笔，出了门。
可当我回来之后，桌子上已是空空如也，倒是秦无期所在的床头旁放着三张信纸。走进一看，正是我准备交差的情书。再看向秦无期，神色异常，表情怪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来是在愠怒还是在害羞。
我试探地问道：“你看了？”
虽然结果显而易见，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是风吹过来的。”
秦无期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解释的话语亦显得苍白无力。见我不相信，他才勉强“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他看过的事实。我猜测他多少是误会了什么，正要开口解释，他却先说话了。
“你为何还要做这个？”
啊？做哪个？我听的一头雾水。
“上次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什么事情？我忘记什么了？我更加蒙圈了。
秦无期绝对是误会了什么，在他说出更加离谱的话之前，我率先打断了他。
“是有人托我代写情书，写好了有赏银。具体多少还没说，但是之前替他写的那些人，写一封都能得几十文甚至几百文的赏银，只不过他爱慕的那位女子不喜欢，所以他现在又寻找新的人代写。这事若成了，我就能大赚一笔，欠的钱兴许就能一下子还清了。”
秦无期瞪大眼睛，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还钱？”
欠钱这个事，我从未同秦无期说过，虽说他可能早就心知肚明了，但我还从未在明面上提过，怕的就是他想多。按以往的经历来看，他这个人很容易想多，而且他只要一想多，就很会做出些比较极端的事情。
这下可好了，他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当面质问起我来了。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他又问出些什么，赶忙扯开话题：“你觉得我写的如何？”
“极差。”
秦无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回到了我的问题，没有片刻的犹豫与思索。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但仍旧不死心，追问道：“哪里差了？”
“篇幅过长，内容露骨，毫无逻辑。”
秦无期的回答言简意赅，仅用十二个字就将我辛辛苦苦写了一个中午的情书贬的一无是处。
我自然是不服气，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那你写一个极好的叫我瞧瞧。”
说完我就后悔了，不晓得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儿才能说出这种糊涂话。秦无期听完并未生气，只淡淡地道了一句话就让我毛骨悚然，飞速地逃离了这间屋子，片刻都不想多待。
“我刚才言重了。你作为沈丞相的女儿，又号称京城一才女，想来写的东西他们都会喜欢的。”
一句看似恭维的话，竟叫秦无期说的话里藏刀，刀刀伤人性命。我当晚便做了噩梦，梦里又回到了那片和秦无期初遇的小树林，他掐着我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我“你是谁”，而我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掐死，在那片小树林里不断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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