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抄书挣钱

那女子大约是愧疚，说什么也要塞给我一掂银子，叫我找个大夫包扎一下秦无期头上被她砸出来的伤口。

        送那女子回前厅之后，我才知晓她原来就是那位蓝衣大妈口中的“漂亮女儿”。大妈见我真的将她女儿找了回来，也没再说些什么。

        秦无期额头上的伤算不上严重，唯一严重的是他心里上的伤。因为这心里上的伤，秦无期这几日都陷入了一种说昏迷不昏迷，说醒又没醒的状态。大夫管这叫梦魇，说他是郁结于心，等心结解开了，自然也就醒过来了。可我不晓得是，秦无期既然患的是心病，为什么要开出一堆药方。

        我拿着一长串的药方单子，找大夫对峙。

        大夫一脸坦诚：“心里有病，身体自然也会跟着遭罪。”

        大夫说的头头是道，导致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为秦无期的“心伤”买单，不止如此，还欠了一屁股债。

        俗话说的好，患难见真情。

        原先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妹妹叫的欢那几位，现在都闭门不见，大约也是意识到了秦无期是个空有美貌且随时会死掉的病秧子，所以早早跑路了。只有秋香、小春、小夏这几个人好心地从她们的私房钱里挤出一点给我。

        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个穷逼的事实，并燃起了努力赚钱的斗志。秋香告诉我了几个赚钱的渠道，一个是帮人抄书，另一个是帮人缝衣服。

        我对自己的缝纫技术极有自知之明，虽然之前有王姑娘的悉心教导，但如今也只是个半吊子的水平，所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抄书也是分等级的，像是一般的书，抄一本至多能赚个十二三文钱，但要是抄禁书的话，一本能赚二十文。

        果真是高风险高回报。

        “抄禁书有风险。”秋香好心提醒我道，“虽然它来钱快，但万一被人抓到，这挣来的钱要赔进去不说，人还得去牢里蹲上几天。”

        我坚信自己不会这么倒霉，道：“我会小心的。”

        见我决心已定，秋香也不再说些什么。

        大抵是命运弄人，我第一本抄的竟然就是我之前花钱买来的《李英传》。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倍感熟悉，越往后越想骂人，这书厚的跟砖头一样，这抄完得后年马月了，给二十文着实有点少了。

        我支着蜡烛在桌上奋笔疾书，旁边不时传来秦无期的呢喃声，听得我心烦意乱，随即丢下笔，气呼呼地走到他床前，伸手就要给他一拳。可奈何他现在是病殃殃的，打不得骂不得，是以伸出一半的手又迫缩了回来，却没想秦无期跟有感应似的，一下抓住了我的右手，任我如何挣脱，也依旧抓的死死的。

        我往回伸，他往回拉，我再往回伸，他再往回拉，我俩一直出于一种半推拉的过程。最终，我放弃了抵抗，半跪在床边，任由他拉扯着我的右手。

        渐渐地，我从睁着眼变为眯着眼，再变为闭着眼。

        尽管这个睡觉姿势有点别扭，但我还是睡得很香，只是醒来的时候有点不太舒服，双腿跟触了电一样酸爽。我还没站起来，就摔了个狗啃泥，痛的我大叫一声。那种说不出是抽筋还是麻木的感觉，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索性就这么瘫在地上，打算等腿上的疼劲儿过去再站起来。等我再度站起来的时候，秦无期已经醒了，虽是睁着眼，但看不出半点神采。

        “她是谁？”

        秦无期说话的声音沙哑的像是个八十岁的老人，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月酒楼老板的女儿。”

        “你骗人。”

        “不是我在骗人，是你在自欺欺人。”我终于失去了耐心，道，“她是不是虞欣，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我看着他那副心如死灰的消极样子，心里没来由地生气。老娘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抄书赚钱，他竟然在这为情所困。若不是怕他想不开寻死，此刻我真的很想将《李英传》砸他脸上，然后将他骂醒。

        接下来的几天，秦无期都保持着那副死鱼模样，每日寡言少语，若不是还有进出呼出的气，我真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雕塑。

        因为吃不进去饭，每日只喝些汤药，秦无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成了一个风吹就倒的皮包骨身材，同昔日马背上驰骋的威风王爷简直是天差地别。不止如此，他的下巴还长出一排密密麻麻的胡渣，显得整个人愈发颓唐。

        我实在不愿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言相劝，但他此时却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伤世界中。

        终于在某一日的晚上，我受不了了，拿着纸笔，故意在秦无期眼前晃了两圈才走到桌前，点上一根劣质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奋笔疾书。好啊，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俩就这么耗着，看谁先受不了！看谁先开口！

        但秦无期对我这一突然而来的奇怪行为毫不感兴趣，不仅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连多余的一个眼神也没给我。是以这场无声的冷战以我的失败退场而告以段落。

        因为只有晚间有空，而晚间的我又时常忍不住要去会周公，所以我的抄书进度特别慢，整整两周时间才抄完一本书。收书的人约莫可怜我，这回指派给我的是一本只有手指头厚度的书，小声道：“你这回抄这本吧。记得快些，一周内给我。”

        我激动地接了过来，极为感恩地朝他鞠了一躬。

        得了别人的照拂，我自然更不能松懈，第六天的时候便提前完成了任务。此刻的我身心俱疲，黑眼圈愈发明显，但依旧强忍着倦意来到碰面地点。

        只是今天点背，收书的人没碰见，倒是碰见了官府的人。这下好了，人赃并获，我和我辛辛苦苦抄了六天的书都被押进了大牢。

        托秦无期的福，之前有幸进过一次，所以我现在对大牢的印象特别不好，还没进去腿已经发软并微微打颤。

        我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道：“官老爷，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饶我一回吧，我下次铁定不敢了。”

        “就是因为你是初犯，我才只关你七天。”

        说完，官爷爷就极不留情面地将我推了进去，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同我一起抓进来的还有一个女子，年龄看起来比我年长一些，穿着麻袋布衣，畏畏缩缩地坐在一旁，瞧样子也是初次进来。

        虽说这次的“待遇”相比之前那次不堪回首的经历已好上太多，但我还是无法接受现在的生活。伙食糟糕还是其次，每日被各种蠕动的虫子叫醒才是我最接受不了的事情。鬼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些没毛的爬行动物。

        每日提心吊胆地坐在一旁，同各种虫子作斗争，我的精神越发崩溃，再想到自己几日没有回府，极可能面临“失业”的风险，和秦无期一起卷铺盖走人，更是忧思过重，睡不着觉。

        说起秦无期也是头疼，虽说他是导致这一切悲惨局面的罪魁祸首，但一想到他离了我之后无人照料，生活亦不能自理。若真是连着一周滴水不进，等我回去了，他八成也变成了一副干尸了，彻底随了他的意，为他的情人虞欣殉情了。

        我正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向外传递消息的时候，机会来了。

        同屋又关进来了一个女子，好像是做生意的时候同人起了争执，失手伤了对方，才被关进来的。自她关进来之后，她家里人几乎每天都要来探望她一趟。

        在她家里人第三次来的时候，我终是舔着脸凑上前去，假笑道：“姐，帮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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