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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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方忽然有超车经过,司机朝右打方向盘,车身倾斜,岑朝从那股还没来得及分辨出的情绪中抽离开。
他敲了敲下颌骨:“瞒着吧,等事成了再好好弥补。”
陈彻觉得不妥,咬了咬牙忍不住劝:“可小贺先生到底是贺家的继承人,您二位关系又如此……”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岑朝嗓音含笑。
陈彻听出他的意思,立时感觉后脖颈被人捏住,不敢再说话。
岑朝放下手肘,视线瞥向窗外:“贺书熠跟贺家关系本来就一般,瞒着也是为他好,况且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不碍事。”
“可……”
岑朝略有不耐地皱起眉:“你要教我做事?”
话题到此为止。
陈彻抿唇,回想起跟贺书熠少有的几次会面,对方始终很耐心,与粉丝圈见过真人的评论一模一样:【看着特别野,但面对粉丝是真的很暖心】
陈彻在岑朝进公司开始,就一直跟在身边。
对方跟前有过谁,哪个是真心喜欢,哪个是权衡利弊,秘书其实都一清二楚。
有关贺氏的这件事他觉得过了,但看岑朝不欲再多谈的模样,终究是将话咽了下去。
手机叮咚一声,陈彻低头看,是文秘发来的文件。
他点开扫了几眼确定好,正要退出微信,屏幕最底部一条来自小周的未读消息映入了眼帘。
小周:【陈总助,贺先生已经送到餐厅了哦】
陈彻呼吸一滞,顿时警铃大作:“岑总,我忘了提醒您,今下午您和小贺先生约好要去吃饭,小周五点前就将人送了过去。”
“掉头。”岑朝脸色瞬变,眉心紧紧拧起。
司机变了车道,看准绿灯赶紧往回开。
下午会议时间过长,此刻岑朝的脑子都还充斥着堂弟的嘴脸,居然忘记了在餐厅等他的贺书熠。
路程中,岑朝难得开口催了几遍。
他的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来回摩擦着,陈彻从后视镜回看,纵然岑朝狠狠压制着,但依旧能看出他的焦灼。
时间已过八点,再去餐厅自然空无一人。
陈彻从餐厅出来,满脑子都是服务员说“戴了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对,他等了很久”“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的话。
硬着头皮坐进副驾驶,陈彻低声说:“抱歉岑总,是我疏忽了。”
“你是该罚。”岑朝将松松垮垮的领带彻底扯下来,仰头闭上阴郁的眼,“回颐景园。”
-
岑朝到底还是扑了个空。
从餐厅离开,贺书熠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
大姐贺文宁的声音依旧冷的掉渣,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强硬:“文娇又跑去娱乐会所疯玩了,你去带上她回家吃饭,爸想见你了。”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通话中就传出贺景与贺文宁如出一辙的冷硬嗓音:“谁说我想见他,不愿意回来就让他别回来!”
贺书熠莫名被他惹笑,忽然就想回家看看贺景跳脚的样子。
三言两语应下,贺书熠给李毓打了电话。
会所位于京城后海有名的堕落街,车刚停稳,李毓打量着这灯红酒绿的光景就要张嘴,回应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口罩戴好!小心被拍!”李毓扬声。
贺书熠敷衍挥手,跟着侍者上了二楼。
舞厅里灯红酒绿的光反射上楼,贺书熠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实在不清楚贺文娇为什么总喜欢来这种地方。
可说来也奇怪,整个家里数他俩最不和,每次贺文娇鬼混,这种事都会落在贺书熠的身上。
他推开手边的门,包厢里烟雾缭绕,男男女女纷纷扭头看向门口。贺书熠环视一圈,说了声“抱歉”离开。
这样一连往前推开三扇门,终于看见了身穿黑色短裙的女生。
贺书熠抱着胳膊往后靠,懒洋洋地喊:“贺文娇。”
女生抬头,看见贺书熠时眼里飞快闪过不耐,端着酒杯皱眉问:“你来干什么?”
“你爸让你回家。”贺书熠抬了抬下巴。
贺文娇根本不搭理他,坐回卡座:“我还没玩儿够,你自己回去吧,少管我的事情。”
贺书熠扫了圈包间里坐着的人,目光在贺文娇身边的男生身上定格两秒,原本心不在焉的眼神变的认真。
“不跟我走是吧?”
贺文娇远远朝他扬着下巴,一副骄矜模样。
贺书熠掏出手机,开始翻手机号,边走到她跟前拨通贺景的电话:“来,我帮你把电话打过去。”
“你干什么?”贺文娇紧皱着眉,整个人死死靠着皮质沙发。
贺书熠将手机屏幕对准她,晃了两下:“要么你现在自己给他说,要么跟我走。”
贺文娇反手甩开抱枕:“你这人烦不烦啊。”
“你安分守己点,就不用见到这么讨人厌的我了。”贺书熠看着她。
贺文娇咬牙,气红了眼睛不接话。
室内灯光缭绕,一簇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
看清她眼皮上蓝色眼影和夸张的眼线,贺书熠厌恶皱眉,移开视线。
两人僵持着,旁边的男生忍不住劝:“又不是玩什么犯法的东西,就喝喝酒唱唱……”
砰——
贺书熠在其余人的注视下,猛地踹翻了脚边的垃圾桶。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包间内愈显阴戾,虽然面色未变,可周遭的气势已经宛如潮水快要淹没包间。
“犯法的东西?”贺书熠扫过脸色惨白,不敢再吭声的男生,冷笑道:“你还想带着我妹妹玩什么?白粉还是饮料?”
歌曲不知被谁暂停,室内静谧一片。
像是被提醒,贺书熠垂眸扫过桌面上的酒水,弯腰捡起一瓶确定了什么又放下:“还是说我帮你叫三个警察过来,组个麻将局来几把?”
“不不不不了,哥,我、我就是随便说……”
“你以后再让贺文娇晚上来这种地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贺书熠恶声威胁,“听明白没有。”
男生连连点头,吓得像个鹌鹑。
一旁的贺文娇忽然安静下来,只是望着贺书熠的眼睛有点红。
他不耐地掀起眼皮:“还不走?”
几秒后,贺文娇一言不发的低头起身,大步往出走,贺书熠扶起垃圾桶紧随其后。
门内的鸦雀无声持续了很久才有人回神,劫后余生般的喊:“我操是贺文娇他哥吗?这么凶。”
“就贺家那私生子?”
“应该是……”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李毓悄悄瞄他们,但瞟见贺书熠冷沉的脸色,始终不敢开口。
贺书熠听见旁边人不适的扭动声,抬手打开了窗户,冷风窜进来,他直接摘掉帽子薅了把头发。
长吐出一口气,贺书熠扭头:“你知道那男生有个哥哥吗?”
“我不知道。”贺文娇闷声道,“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今晚其实是第一次在一块儿玩。”
贺书熠微微躬身抓着头发:“那人是韩家的,他哥哥前年年底刚从戒毒所出来,年初就又被抓进去了。”
贺文娇睁大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知道的可就多了。”贺书熠平静搭腔。
他这会儿躁的受不了,有股无名火憋在胸腔里,钝钝的痛感砸着天灵盖,但是又没精力发出来。
去他妈的冷静。贺书熠想。
贺文娇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后半段路程一直问东问西,被吵的烦了,贺书熠啧了一声,她赶紧闭上嘴。
到了家,跟李毓告别,两人前后走进家门。
贺景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贺文宁跟帮佣阿姨在厨房做菜。
贺书熠换好鞋率先进去,贺景抬头看了眼,正要说教,贺文娇紧跟在他身后,一身装扮看的贺景血压飙升。
“你穿的什么玩意?”贺景眉头紧蹙,“你靳阿姨准备了那么多高定你不穿,搞的这五不五六不六的,成何体统!”
贺文娇撇嘴:“你懂什么。”
说完,她几步钻进了洗手间。
贺书熠往楼上走,贺景在他身后喊:“跑什么?难道看不见我吗,过来坐这儿。”
“干什么?”贺书熠淡着脸瞥他。
贺景瞪圆了眼,可对上他那副跟妻子极其相似的眉目,再大的火也歇了下去:“多久没回家了,过来陪爸爸说说话。”
父子俩一直不对付,他们上一辈的恩怨纠缠贺书熠不清楚。
贺景认回他后,始终告诉他当年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贺景与母亲靳芙也不会分开十多年。
但就算这么说,贺书熠也并不信他。
都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谁能瞒得了谁。
不管贺景怎么辩解,外人眼中,私生子这个称呼依旧伴随贺书熠至今,而且他与贺文宁的生日只相差两月,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贺书熠双腿微敞,弯腰拿了颗葡萄:“叫我回来什么事?”
“嘿!”贺景又瞪眼。
见贺书熠不为所动,他略有责备的看着他:“上回就是争了几句,让你滚出去还真不回来了啊。”
葡萄有些酸,贺书熠皱眉嗯了声:“我不去公司。”
“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贺景实在没好气,往他跟前坐了坐,“威禾的赵叔叔你记得吧?爸爸前段时间跟他吃了个饭,他有个小侄女儿叫什么柳樱,听说也在娱乐圈?”
贺书熠好笑:“想让我跟她联姻?”
“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贺景的眼里充满期待,贺书熠瞥过他:“我有对象了。”
这话说的寡淡平静,话末还扬了扬左手,露出中指那枚内嵌了小钻的素圈戒指。
贺景诧异,立马追问:“谁家的女孩儿啊,爸爸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可没说我谈的是女朋友。”
说完,贺景笑容一僵,瞬间愣在原地。
贺书熠笑着起身,扬着嘴角拍拍他的肩膀:“老贺同志,这亲呢我是不会相的,毕竟性取向不同还是别招人家小姑娘了。”
一天的糟糕心情在这一刻得到解压。
贺书熠又往嘴里丢了颗葡萄,哼着歌,趿拉着拖鞋漫步上了楼。
刚合上卧室门,楼下传来一声极其隐忍又忍不住的咆哮:“贺书熠!你他妈给老子滚下来!”
听见保姆阿姨与贺文宁随后的疑问,贺书熠无所谓地抬了抬肩膀,走到床边呈大字形的扑上去。
被子松软,充斥着阳光与洗衣液的味道。
贺书熠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将他惊醒。
“谁啊?”他不太耐烦的嘟囔。
岑朝在那边顿了一秒:“书熠,下来。”
贺书熠瞬间清醒,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又重新放回耳边:“下哪儿来,我不在你家。”
“但我在你家。”
话音落,贺书熠只感觉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利索起身,拧眉往窗边走:“你没事来我家干什……”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贺书熠拉开窗帘,看到了铁门外的岑朝。
他穿着早上离开时的那件黑色西装,领带还是贺书熠亲手系的,单手握着手机,靠着车身仰头朝他卧室看过来。
楼下还有个突然被迫接受儿子出柜的贺景,岑朝此刻找上门来,一眼就会贺老狐狸看穿。
他轻轻咬牙:“你来干嘛?”
两人的呼吸声在扩音器中此起彼伏,绵密又悠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朝开口,或许是贺书熠的错觉,居然听出他的嗓音发紧:“我来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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