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宣瑶和白宛旦路过顾楚歌房间时，听见一阵嬉笑，便也走进去打算凑个热闹。
一个箱子凤冠霞帔，一个箱子里面只有寒酸的拨浪鼓和枯萎的野花，人李成此刻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一边的夏浮更是明白自己要遭殃了，心里大骂那个叫做宋念星的王八蛋，甚至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更心疼自己那打水漂的一千五百两。宋念星行动如鬼魅，这次能打听到他在哪，下次可没有这么幸运了。
李成一甩袖子，愤愤地离开了飞花寨，顺便还给自己找补，说是下人不小心装错了，下次定会让人送上厚礼。
顾青竹半夜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倒是一直觉得口渴，起床看见顾楚歌的房间门开着，探着脑袋往里看，也没有见到她。
走出房门这才看见她一人坐在屋顶上，手上拿着个拨浪鼓撑着脑袋望着星星，完全没有注意到顾青竹顺着一旁的楼梯走了上来。
“嘿，在想什么呢，这么晚都不睡觉。”顾青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拍了拍她。
顾楚歌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时间她还没睡，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有点口渴，所以想着出来倒杯水喝。”顾青竹将拨浪鼓拿过来，“这个拨浪鼓有什么特别的么？”
“没有。”顾楚歌显然有些心虚。
“还没有呢，你说这句话你不心虚么？”顾青竹可太清楚她心里的小九九了。
顾楚歌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身边的人，她为何会相信宋念星的一面之词。不仅是因为和夏浮早已关系不和，加之夏浮总是让手下的人骚扰寨中女子，很难不让人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看来那个叫做宋念星的人算是个好人。”
“算了，睡吧，明天我还得去大明寺把那钗子赎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鸡鸣声和狗吠声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刚站完夜班的姑娘们揉着双眼锤着背，看着冯妈把早饭端了出来。
“来，累了吧，赶紧吃点早餐回去歇着。”
“谢谢冯妈。”
“冯妈，苏小姐来了，带了不少好吃的给我们呢。”
苏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提着不少东西，“冯妈，好久不见。”
“见过苏小姐。”
“别客气。”
苏檀是苏栗御史的独生女，和顾楚歌交好多年，在她18岁带兵征战时便经常前去军营看望她。
她看上去就是一副文才兼备的大小姐，不仅温婉，且智慧非凡。
“我刚从苏杭回来，结果路上耽搁了一天，导致昨天没有把贺礼送来，所以就今早送来了。”苏檀让下人将东西都搬进来，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多都是些锦缎织布，还有一些寨子里可能经常用得上的东西。
“我这给您去叫楚楚来。”
“嗯。”苏檀平日里也经常来寨子里，和这里的人关系都不错，除了夏浮和杨噱。
顾楚歌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脑袋都是晕头转向的，可能是睡得太晚了。还没等她起床，苏檀便走了进来坐在她的床上，“阿楚，醒醒。”
“我醒了，只不过有点困。”顾楚歌一个哈欠，随后又倒在了枕头上。
苏檀直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赶紧收拾收拾，我们出去逛逛。”
“去哪逛啊？”
“去寺庙啊，我想给我爹祈福来着。”
就在苏檀的推拉下，顾楚歌总算是艰难地爬了起来，她洗漱过回来后，看着顾青竹和苏檀有说有笑，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东西。
凑近一听，才知道苏檀给顾青竹带了不少书过来，自己刚把顾青竹赎回来的时候，她大字不识一个，牡丹这个名字她不喜欢，也是苏檀给她取的姓名字。
“青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庙里，刚好苏檀想要祈福。”顾楚歌问道。
顾青竹抱着手中的书，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给秦璇和冯妈做件新衣服呢。”
“嗯，好，那我们走了。”
“青竹，我们走了，书上要是有不懂的，你就标记好，下次我给你解释。”
“好。”
京城的广华街此刻热闹非凡，这个热闹不是来自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也不是来自孩子的欢笑声，而是来自百姓蜂拥而上地蹲在街边捡东西。
这条街上蹲着不少乞丐和贫苦百姓，他们大多来自塞外，因为被歧视，大多只能出来乞讨或者做些苦工以此来苟活于世。
顾楚歌掀开马车的帘子，看清楚地上散落的是什么的时候，倒是好奇起来。
地上散落的一地碎银子和铜板，遭得百姓疯抢，也不知道是谁掉落于此的。
“这些银子掉落在这里，失主应该挺着急的吧。”
苏檀看上去像是知道事情大概的人，反倒还挺高兴的，“这些银子都是城西吴丞相的。”
“你怎么知道？”住在山上确实是什么新鲜事都是最后才传到她们耳朵里的。
丞相吴知然是出了名的贪官，他能出这么多银子扔在街上救助这些贫民百姓，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今天半夜就知道了，他家被盗了，盗的还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苏檀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百姓将地上的碎银和铜板全部拾起，还大呼过瘾。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家就在他们府邸对面，半夜看见对面别院着火了，派人上去问了家丁，东西被偷走了也就算了，还被烧了座别院，这不可得把他心疼死。”苏檀幸灾乐祸的可不要太明显。
“谁偷得？”
“宋念星。”苏檀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非但没有厌恶，反而一脸仰慕之情。
宋念星，出生于塞外一家贫苦人家，母亲靠着每天卖菜得来的那几枚铜板的供一家子吃饭。父亲是个十足的浑蛋，吃喝嫖赌样样都精，若是母亲怪了几句，还要将她揍一顿。
到了他六岁的时候，母亲也忍受不了这炎凉世态和悲苦的一生，在风和日丽的一个白日用一条白绫了断此生。在那之后，父亲不管不疼，他只能拿着破碗在街边乞讨。
等他父亲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竟然是打算将他卖进小倌坊内做小倌，那年他十岁。好在被一位善良的大小姐撞见了，那大小姐出手阔绰将他买了下来，宋念星倒也有了去处，在她家府邸劈柴挑水。
可是好景不长，战乱来了。老爷全家上上下下除了他和小姐都死于战乱，为了报答小姐的恩情，他第一次进了塞外的军营偷了东西。将偷来的东西拿去当铺换了银子全部都给了小姐，小姐本想带着他去楼兰躲避战乱，但却被他拒绝了。
很快，军营也发现东西每日都在减少，便追到了当铺，掌柜地将宋念星给供了出来。他被军营的人给带走了，打得半死又给扔了出来，好在平常偷的东西都施舍给无处可归的人，有个奶奶恰好发现了他便将他带了回去好生照料。
宋念星虽然是神盗，但却心中有自己的大义。只偷那些奸臣贪官还有鱼肉百姓的财主，劫富济贫乐善好施，且每次偷完还会留张纸条，上面写着‘宋念星到此一游’。苏檀并不觉得宋念星做得有何不妥。
一边感叹当时鸿雁哀鸣的世道，一边同情他的遭遇。可这转念一想，又好奇苏檀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怎么对宋念星知道得那么清楚？”
“喏，这个上面有写。”苏檀从坐垫下拿出一本已经翻烂的书本。
顾楚歌看着封面四个大字念了出来，“念星自传。”合着他还给自己出了本自传，她觉得好笑又无奈。
“这可是绝版，我花了十两银子从一个小贩手上买来的。可别弄坏了，很珍贵的。”苏檀小心翼翼地护着书交代道。
顾楚歌随手翻了几页，那几页刚好是写她的母亲上吊自杀。上面写道‘娘亲死的前一日留下封信，上面写着明日再启。我本以为明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却没有想到是与她此生离别之日。信上写道让我去后山的乱葬岗，那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下埋了留给我的东西。她给我留了些银钱和……’和什么？后面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被墨汁给盖住了，她继续看下去，‘母亲让我赶紧离开塞外，去京城，去建功立业，去名扬四海。’
“这被墨点遮盖的原本是什么？”她指着那处墨点问道。
苏檀转过身来，看着那一点就觉得可惜，“不知道，我拿到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小贩说他拿到书的时候那个墨点就在了。”
“小姐，大明寺到了。”丫鬟掀起帘子探着个脑袋瓜子说道。
苏檀挽着顾楚歌的手一起进了寺庙，两人就像是许久没有见面的小姐妹。
两人上香后，方丈拿签筒给两人求签。苏檀到时开心，抽到大吉，再看看顾楚歌手上那根，赫然写着大凶。
她倒不担心这个，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成事在人，各有各的命，况且这求签也不能完全相信。
反观苏檀倒是比她要紧张，立马向方丈求了张平安符，“阿楚，我跟着方丈去求平安符，你就待在这里等我。”
“嗯，好。”顾楚歌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见人离开了便一溜烟溜进了寺庙的后院。
宋念星将手中的扫把扔在一边，抓着一只大橘猫踩着石头蹬脚一跳翻上了树，可把怀中的猫给吓得胡乱叫唤。
他从怀中拿出那根青竹钗子，心想之前在总是听人说顾楚歌多么英姿飒爽磊落不羁，现在一看，确实如此，不过未免太喜欢踹人了。
“咪咪，你说她会记得来赎这只钗子么？”
“喵。”
“怎么，还担心我不来？”顾楚歌踩着闲步走来，靠在树上，双手环胸，还抱着青竹剑，抬头看着树上抱着猫的人。
“倒不是怕你不来，是怕你忘了，给我吧。”
“什么？”顾楚歌不解。
“五十两啊。”
“我看你不是什么神盗，倒像个十足的土匪。”顾楚歌实在是难以把刚刚苏檀口中那个劫富济贫被迫成为神盗和面前这个毫不知耻的土匪联系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多谢顾寨主五十两银子了。”
“吴见光家里的火是你放的？”顾楚歌问道。
“对啊，顺便还偷走了他手上那枚经常带的翡翠扳指，当了三千两文银，厉害吧。”宋念星此刻别提多自豪了，脸上那扬起嘴角的笑容，就像自己做的事情仿佛是善事一般。
“你不会指望我夸你吧？偷别人家东西来做善事，落得个劫富济贫盗亦有道的美名，别忘了，现在还有官兵在通缉你呢。”
“嘁，他们贪的银两哪一文不是来自百姓？取之百姓，用于己身，这是披着官职的强盗，我只是把他从百姓这里抢去的钱拿了回来还给百姓，我何错之有？”
“巧言如簧，颜之厚矣。朝廷的事情自然有朝廷会解决，何必给自己落得一个锒铛入狱的结局呢？”顾楚歌明白他所说确实如此，但是却还是为之可惜，明明可做百里之才，却甘愿做穿窬之盗，到最后百姓不理解心惊胆战，怕不是大名只会遗臭万年。
“朝廷？可笑，你看看哪个忠臣廉官落得过一个好下场了。别忘了，当时你成不了女将军就是吴见光在皇上面前极力反对。”顾楚歌说的那些话他并不是不知道，他也清楚，自己选择做了神盗，即便做的是劫富济贫也会落得一个臭名远扬的下场。
可那又如何，他宋念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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