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血仆（十五）
房间内。
等陆朔走出去后，沈慈还没回过神来。
吸血鬼的体温偏低，唇角处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凉触感，虽然陆朔吻得非常轻，一触即离，但确实是亲了下他。
沈慈有些发懵地抬手又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什么意思？
外国的亲吻礼？
……应该不是。
沈慈大脑第一次有点空白。
那是什么？
小孩子和自己分别两年后，骤然见到他时表示亲昵的一种行为？
沈慈：“……”
他食指和拇指曲起，在自己额头上弹了下，把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走，扶额。
小学生都不会信这些理由了。
那陆朔刚刚的举动……
沈慈眸光变得有些复杂，那个难以启齿的猜测终于还是冒出来。
是因为喜欢他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慈下意识捂住了胃，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对于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太过不适的感受。
沈慈轻微地眨了下眼。
“宿主，”888也看出来了，八卦小心思一下起来，有些雀跃地问，“拯救对象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见他亲宿主你了耶！”
没等沈慈回答，888又想到一个问题，语气有些迟疑地开口，“可是如果拯救对象喜欢宿主你的话，”它困惑地问，“干嘛要把宿主你抓过来啊？”
沈慈因为那个吻而一时有些空白的思绪被打断：“。”
好问题。
他也不太理解陆朔的脑回路。
一人一系统顿时双双陷入了思考中。
—
由于陆朔可能喜欢自己这个猜测，整整一天下来，沈慈都有些心不在焉，见到陆朔就不太自在。
不过陆朔也没有再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仿佛那个吻只是个意外，他仍旧把自己处在奴仆的位置，温和妥帖地为他这位旧主准备好一切。
以至于沈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难不成真是他想多了？
沈慈食指轻敲着身下柔软的天鹅绒毯，心里有了丝迟疑。
毕竟也只是亲了下唇角，没有嘴唇那么暧昧，小朋友想跟许久不见的长辈贴贴，这样也不是不能理解——嗯……虽然这个贴贴可能有点过于亲密了。
不过考虑到现在是西方背景，开放一点，应该、可能、大概也可以稍微理解一下？
沈慈无视掉陆朔已经是个成年吸血鬼的事实，不断在心里找理由试图给自己洗脑。
但这点努力找出来的理由到了晚上就立刻破灭了。
“什么？”公爵惊愕地抬头看过来，像是不可置信。
床下，陆朔一脸无辜地抱着自己的枕头：“主人可以让我上来睡吗？”
沈慈沉默两秒，然后讥讽道：“我难道能选择拒绝？”
即便现在陆朔表面上对他维持着较低的姿态，但沈慈很清楚，他现在不再是以前高高在上的贵族公爵，而是阶下囚，陆朔一旦强势起来，他将毫无办法。
也是在此刻，沈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吸血鬼的恶劣属性。
这么多年过去，有时候他都忘了第一次见面时，陆朔就是一个极会伪装的吸血鬼。
“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给掰过来。”沈慈心里对888悲伤。
他的那些品德教育大概都不知道喂到什么东西的肚子里去了，身为一个穿越前职业为人民教师的社会主义优秀青年，沈慈感到了一丝挫败。
888小系统灯眨巴眨巴地亮了两下，也不知道说什么。
果然，陆朔笑了下，“嗯，不能。”他温和地说。
被子被掀开，沈慈沉默地往旁边移了移，给陆朔让出了点位置。
陆朔修长苍白的手指轻拨开他脸侧的发丝，没忍住，低下头，又亲了亲沈慈鼻尖。
温凉的亲吻落下来，沈慈睫毛轻颤了颤，手指曲起，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你给我滚开……”公爵咬着牙说，但气势没有那么强硬，许是意识到陆朔现在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让他随意打骂的血奴，不由自主流露出了丝退缩。
像是只色厉内荏的漂亮小猫，张牙舞爪的，其实内心紧张的要命。
这样反而容易激起人心里的施暴欲。
陆朔不打算吓到自己的公爵，所以还是和中午一样，轻轻一碰就分开了。
“主人睡吧，”他抬手揉了揉沈慈的头发，温笑道，“晚安。”
沈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拉被子，不再看他，憋着气背对陆朔睡下。
两人贴得很近。
陆朔虽然体温低，但又不是冻人的冰冷，而像是温凉的海水，让人靠着很舒服。
沈慈打了个哈欠。
他贪睡，但又容易惊梦，睡不安稳，之前陆朔一直陪在身边情况才好了些，这两年陆朔不在，入睡又变得困难起来。
好不容易再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沈慈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等他完全睡熟过去后，陆朔才睁开眼。
背对着他的青年淡金长发散落，柔顺，微微蜷曲，肩背清瘦漂亮，骨肉匀亭，不多也不少，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处。
腰窝处微微陷落，轻薄的丝质睡衣搭在上面，显出流畅漂亮的线条。
陆朔静静看了一会，然后轻微挪动身体，无声地靠近了过去。
恰逢这时沈慈翻了个身，刚好钻进陆朔的怀里，脸颊又无意识地蹭了下他的胸膛。
褪去了平时的傲不可攀，此时的公爵睡颜安静乖巧，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陆朔安静地看着沈慈睡颜，手指轻缓的在他脸颊上摩挲了下，然后又温和克制的在沈慈额头上轻吻了吻。
在庄园时，以沈慈的相貌地位，他可以随时拥有一位伴侣。
而这个伴侣人选，陆朔清楚，永远不可能是自己，因为他是地位最卑贱的血奴。
他的公爵高傲、傲慢，连教会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吸血鬼。
陆朔垂眸，眼底原先被遮掩起的阴郁偏执渐渐流露出来。
或许只有这样，他的公爵眼里才能看到他。
陆朔想。
现在，无论沈慈怎么发脾气，他都是他的了。
—
一连在城堡里待了几天，陆朔除了每晚都要抱着自己睡觉外，其余太过出格的举动倒是没有。
而对于陆朔喜欢自己这件事，沈慈纠结了会后就随便了。
他本就是个懒散随性的性格，既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既来之则安之好了。
只不过脾气还是要发的，不仅是人设扮演的需要，沈慈也确实有些生气：陆朔的一走就是两年，两年后一言不发就把他抓过来，即便沈慈性格再怎么不爱计较也会感到恼火。
于是对食物用品开始挑三拣四，没事冷笑讥讽几句，而陆朔对此都一应接受，温和低顺的让沈慈感觉自己那点脾气全发在了棉花上。
沈慈：“……”
算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沈慈收到了米诺雅的来信。
吸血鬼那边已经退兵了，米诺雅信里语气担忧地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那位亲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对于用沈慈去交换和平这件事，米诺雅一直耿耿于怀。
她还在信中用密语告诉沈慈再坚持一会，等王国从大旱中恢复后，就会立刻派人把他救回来。
沈慈提笔的时候思考了下，还是诚实地告诉米诺雅了：“不用担心我，那个亲王是陆朔。”
米诺雅的回信很快送过来，满纸都是问号，可见当事人震惊又复杂的心情。
“……行吧，怪不得要你去交换呢，”米诺雅给他的第二封回信上，语气复杂地说，“既然是他，那我就不掺和你俩的事了。”
沈慈：“？”
他怎么有一种米诺雅早就看穿了的感觉。
米诺雅在信里又意有所指道：“不过西斯，如果之后真的出事也不要怕，整个王国都会是你的后盾。”
这种仿佛来自家人的温暖让沈慈微微笑了下，提笔给米诺雅回了个好。
倒是陆朔看到这封信后，眸色委屈了下来。
他放下端过来的晚餐，走到沈慈面前，微俯下身，双手撑在床上，亲了亲青年唇角：“主人只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就永远不会出事。”
这几天下来，沈慈对他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快要习以为常，他不耐烦地用脚轻踹了下陆朔：“离我远点，别挡在我前面。”
陆朔被踹了，倒也没恼，反而半蹲下，用手托住沈慈的脚跟，微微抬起，顺势在他白皙光洁的脚背上轻吻了吻。
男人嘴唇温凉的触感传来，沈慈身体轻微颤了下，脚背猛然绷紧成一个弧度，他手指抓着床沿，最终从牙尖里挤出两个字：“……有病。”
陆朔从地上站起来，毫不在意笑了笑，他微低下头，压在沈慈耳畔轻声叹息道：“主人不要离开我，要是不见了，我会非常不高兴。”
话说得温和，但语气里的冷意与威胁倒是显而易见。
沈慈：“……”
我管你高不高兴呢。
陆朔把晚饭往他面前推了推，心情愉悦道：“主人用餐吧。”
在城堡里又待了几天后，沈慈感觉有些无聊了，想要出去逛逛。
陆朔倒是没有太限制他的行动，只是闻言放下手里待处理的公务，要和他一起。
沈慈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他也拒绝不了。
菲克罗斯城在王国里被描述为罪恶、肮脏之地，建筑大多为黑色，天空终日被云翳所笼罩，光线阴沉，显得这座城市格外阴森诡异。
不过等真正走到街上，沈慈觉得菲克罗斯倒也没有传闻里那么糟糕。
比起因为大旱而死气沉沉的王国，居民都是对食物要求极低的吸血鬼的菲克罗斯城反倒显出一种别样的热闹生气来。
为了防止被发现人类的身份，沈慈披了件黑色斗篷，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丝金发在外面。
一路上他都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街景，不时有在街边摆摊的吸血鬼吆喝他过去，不过在看见他们手里煮得粘稠、散发着怪味的浓汤后，沈慈就望而却步了。
“那是什么？”浓汤是黑褐色的，气味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腐烂的臭肉，沈慈捏住鼻子，转头问陆朔。
“帮助吸血鬼在阳光行走的，”陆朔解释道，“用死人肉熬制成，基本每个吸血鬼都喝过。”
听到原材料是死人肉时，沈慈胃里就开始有些翻腾，他忽然想到什么，重复了一遍：“每个吸血鬼都喝过？”
陆朔没太在意这个问题，嗯了一声。
下一秒，他就看见沈慈噔噔噔地远离了他，直接退到了街对面。
陆朔：“……”
陆朔试图解释：“我没有喝过。”
他本来就是半人类半吸血鬼，不喝这种汤也能在太阳下行走。
但沈慈心里的洁癖已经犯了，见陆朔走过来，立马瞪圆了眼睛，散发出一种“不准过来！！”的强烈嫌弃意味。
陆朔：“。”
之前两人亲吻时，他都没有见沈慈这么抗拒过。
好歹让沈慈相信自己真没喝过那种汤后，两人又逛了会，中间有吸血鬼侍卫来寻陆朔，要他回城堡处理一件紧急公务。
但沈慈还没有逛够，陆朔想着处理完公务也不费多少时间，很快就能回来，便让沈慈去红玛瑙公馆等他，并把那个侍卫留给了他。
红玛瑙公馆是某个吸血鬼伯爵经营的公馆，在菲克罗斯城的上流圈子里很有名气，只有权势显赫的吸血鬼才能入内。
沈慈被陆朔安排进了里面最豪华的房间，里面东西样样俱全，甚至还有些用法多样的情趣用品，就放在显眼处。
不过他只是来这里吃饭等人的，沈慈将那些东西全部扔进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只不过陆朔离开还没有一会，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吵闹声。
沈慈看过去，还没等他反应，房门就被突然撞开。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占我平时用的房——”
闯进来的男人忽然收住话语。
“嗯？”他目光有些惊异的从沈慈脸上打量过，顿了顿，慢慢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这是哪里来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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