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塔
尤利娅来到大厅,仰望黑塔上方。
如果恶魔召唤成功,那么是不是就没有她的事了?
她打心底里希望维克多能成功。
黑塔里越来越亮,嘶吼声从若有若无变得极其响亮。听起来就好像恶魔已经从魔法阵钻了出来。不过尤利娅知道并没有。
一整夜过去后,黑塔重新变得平静。
早上,她把昨晚做好的面包和浓汤端到塔尖的实验室。
刚一踏进,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阴冷的实验室地面上,画了大概三个血色的阵法。
一个人吊在头顶,血被放干了。风一吹,尸体打着转。
还有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躺在书堆里,一动不动。
维克多坐在窗口,俯瞰黑塔周边的一切。
他的衣服没有换,上身的血已经凝固。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尤利娅把早餐放到他的桌上,听到动静,他没有回头。
尤利娅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
一连几天维克多没有来训练她,并且自第二天起,他禁止尤利娅给他送饭。
黑塔里更加清冷了。
之前维克多每晚都要巡视黑塔,从第一层走到最后一层,一个人孤独地走着。尤利娅有几次出门见到他,都以为看到了幽灵。
他走路没有声音,黑色的法师袍随着他的步伐悠悠晃动。
尤利娅对他的过去没有兴趣,所以从来不问费伊。即便费伊大张着嘴忍不住想吊她的胃口。
一天晚上,尤利娅洗漱完后回到自己房间。费伊因为害怕被石化,这几晚都在她的房间睡。
今天却不见了。
黑塔里照例亮起了光芒,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覆盖住整个黑塔。
深坑里的怪物们一个个压低了脑袋,缩回洞穴里。
一声可怕的嘶吼猛然在塔尖响起,萦绕。
这是暴怒的声音。
同时尤利娅感觉都一股威压,高阶恶魔对低阶恶魔的天生的压迫。
在骤然爆发的怒吼声中,掺杂着费伊的尖叫:“主人!主人!”
塔尖地动山摇,似乎有个庞大的身躯挤在塔尖。
召唤成功了。
尤利娅比维克多还要兴奋,她穿好衣服提着提灯上楼。
塔尖并不仅仅有白光,还有一如那天一样的绿光。
魔咒再次乱飞,其中一束砸在尤利娅旁边,这一层的护栏“砰”地碎裂。
“主人!”费伊的尖叫越来越慌张。
尤利娅知道不好了。
果然,被召唤出的恶魔似小山大,实验室压根容不下它。
它浑身都是紫色的肉瘤,腐肉和不知名的液体顺着它庞大的身躯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它嘶吼着挣扎,经过之处地砖玻璃石块全被打碎溅开。
说不清身体哪个部位的地方全是眼睛,尤利娅不过看了一眼,几乎就僵硬地立在原地。
这不是个听话的恶魔,它没有神智,一被召唤出来就勃然大怒,攻击维克多。
塔尖的玻璃砰砰砰炸裂,维克多在如雨水一样的碎玻璃中穿梭,试图逼近恶魔。
他脸色惨白,显然前几天的战斗伤还未好,如今又陷入苦战。
一个魔咒击中恶魔,恶魔的身躯被一股狂风掀起。
它的爪子大概三米多长,在被掀起时,锋利的爪子刺向维克多。
空中的费伊被爪子带起的风割伤,羽毛扑簌簌掉落。
维克多死死盯着恶魔,他一跃而起,魔杖顶端插入恶魔的眼睛。而后,绿光亮了足足十秒钟。
恶魔痛苦地吼叫,身躯从塔尖跌落,直直地坠像地面。
维克多被它粗大的爪子勾住肩膀,躲闪不及,一起往下坠落。
“主人!主人!”费伊从塔尖俯冲,鸟喙试图啄住维克多。
“砰!”恶魔砸中地面,以恶魔为中心,一楼大厅的地砖呈蜘蛛网裂开。
维克多趴在恶魔身上,被费伊大力地拉开拖到地面,饶是如此,胸膛的衣服还是被灼伤了,人也昏迷不醒。
尤利娅低着头,眼里一闪而过惊愕。
听到费伊在呼叫,她提着裙摆,一脸焦急地跑到一楼。
实验室天花板被打穿了,呆不了了。
其他房间她没有钥匙,于是一人一鸟只能把维克多抬到5楼尤利娅的房间。
她选了一个没有铺过的床,垫上那些臭烘烘的法师袍,把维克多放了上去。
维克多一直在流血,半个房间稀稀拉拉的都是他的血迹。
她才刚打扫没几天的房间……
维克多伤得很重,把衣服剪开后发现上身基本没有完好的皮肤,肩胛骨那边,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胸膛处的肌肤在腐烂脱落。后背应该是前几天拉下的伤,说不出来的伤口,黑黑的一大片,看着就可怕。
尤利娅吸了一口气,对于伤痛,她一直很有共情力。
不过在替他检查的时候,尤利娅还发现了奇怪的伤口。
在他的两条胳膊上,伤口很平整,应该是拿刀划的。
不是一道,左右两条胳膊各三道。
“这是怎么回事?”她戳了下费伊的胖屁股。
费伊两只翅膀捂着脑袋哭泣,不愿意见到重伤的主人奄奄一息。
“主人放自己的血去召唤恶魔……”它抽抽搭搭,“主人,你不要死……我会把好吃的全给你,你不要死……”
尤利娅突然神色一变,她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费伊,如果大人死了,那我们这些跟他缔结契约的恶魔怪物,还可以活吗?”
费伊抬起脑袋,黑豆眼泛着泪花,打了个鸟嗝:“嘎,我不知道……好像要看当时的契约内容和魔法阵吧。”
维布伦游了过来,“啪啪”地甩着蛇尾巴,“笨鸟!你看看外面那些怪物!它们的主人死了后基本上都丧失理智了,有的话都不会说了。”
尤利娅的心沉了下去。
她着急道:“那大人平时受伤怎么治啊?快去找医师。”
费伊摇摇头:“主人平时不受伤,就算受伤也不请别人来看,自己涂点魔药就好了。”
“那快去拿魔药!”
费伊飞走了。
尤利娅守在床边,面露焦急。黑蛇盘成一团,突然说:“你希望主人死掉对不对?”
尤利娅一惊,见维克多没醒来松了口气。她厌恶地踢了一脚黑蛇:“你在说什么?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等大人醒来我就告诉他!”
黑蛇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倒是尤利娅,频频把视线投到它身上,目光越来越冷。
费伊很快衔着几个瓶子过来了,有液体内服的,也有外敷的膏药。
但是上面什么标签都没有,尤利娅问它:“怎么涂?”
费伊讪讪的,往后跳了几步:“我不知道,主人自己都是瞎用的。嘎……”
尤利娅握了握拳:“那你们现在去请个医师来,瞎用万一死掉怎么办?”
“这个……嘎。”费伊为难。
“不一定要人类医师啊,魔法师医师也可以吧。大人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是自己就能治愈的了,还等什么?”
“主人如果知道我们随便找人来给他医治,会杀了我们的!他会用很多手段折磨我们的!说不定……说不定要把费伊的羽毛拔光!”费伊惊恐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然后把我烤了吃!”
“可是在那之前,大人会先变成一具死尸。”尤利娅平静说道。
或许是她的威胁起点作用,费伊不情不愿地扇着翅膀去找医师了。
尤利娅后知后觉地去厕所接水,帮维克多擦拭身体。胸前那一块肉她都不敢看,只要轻轻一碰,皮肉都会掉下来。
维克多昏迷中眉头直皱,干裂的唇瓣嗫嚅,似乎一直叫着某个名字。
尤利娅趴下去一听:“威尔导师……”
他在叫“威尔导师”。
“喂,大人的导师去了哪里?”她问黑蛇维布伦。
维布伦无精打采地在桌上盘成一团,“早死了。”它被维克多打出的伤还没好,尾巴一直都是开裂的程度。
费伊很快领着一名魔法医师回来了,看样子走的是传送阵。
医师是个中年男人,进门后被一楼那巨大的恶魔尸体吓了一跳。他四处打量,感慨黑塔的变化。
见到尤利娅时几乎要用眼睛脱她的衣服。
尤利娅生理性不适,让开位子。
维克多的伤让医师连连称奇,“这么重的吗?他是和恶魔决斗了吗?”
费伊骄傲地收拢翅膀,站直:“是的!主人打败了恶魔!”
医师拿出魔药,倒在维克多的身上。药剂是透明的,一接触皮肤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维克多痛苦地呻吟。
尤利娅被吓了一跳,大喝:“你干什么?”
“别担心,小姐。这是必要的,他这边的肉都不能要了,要刮掉这些腐肉重新生长。”医师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小小的黑眼睛乱瞥,问:“黑塔就你们了吗?我记得之前黑塔学院可是很繁荣的。那时候那么多的学生……”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惋惜道。
费伊嘴快:“是啊,就我们几个。我们可是主人最信任的怪物。”
医师古怪地笑了。
尤利娅怀疑地站起来,慢慢退到门外。
医师叫住她,笑容怪异:“小姐,过来扶一下你的小情人吧。我要看看他的后背。”
黑蛇看看医师,看看尤利娅,渐渐扬起蛇头。
“咬他!”尤利娅大喊,黑蛇猛地蹿出去。
医师把手里的魔药泼向它,黑蛇直直地落到地上,痛苦地翻滚。它的的鳞片几乎全被烧焦,皮开肉绽,血红色的肉伴随着焦香味暴露在空气中。
费伊还没有察觉怎么回事,医师举起魔杖一点,它尖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尤利娅刚刚跑出门,感觉一个魔咒击中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摔倒。
医师抖着肩膀在笑,不是大笑,是那种很阴暗很猥琐的笑容。
他抬脚,一步步走向尤利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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