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塔
“我是恶魔和人类的混血，大人。”
尤利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就是这点，但没办法，为了活着，她不得不亲口说出这一点。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平和的晚上，那个自称她父亲的男人说要出去给她买衣服。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这样轻易地抛弃了她的母亲和她。
原本怒气值逐渐上升的黑魔法师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突然，他把魔杖重重放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迫不及待地坐下，指挥着羽毛笔刷刷刷在羊皮纸上疯狂记载。
“怪不得……”一支羽毛笔还不够，他手一挥，另一支羽毛笔去墨水瓶里沾了墨水，在另一张纸上记录。
他的神色绝对算不上生气，甚至隐隐的有些高兴。
“人类和恶魔的混血，那也就是半个恶魔。我的阵法看样子等级不够，只能召唤出恶魔后裔，而不是纯种恶魔。还需要改进啊。”他手一顿，突然神色严肃地邀请尤利娅：“请坐。”
那架势，似乎是要采访尤利娅。
尤利娅瞄了周围一眼，更加茫然。
坐？坐哪里？
唯一的一张椅子就在那黑魔法师的屁股底下，周围全是散落的书籍。
她为难地盯着黑魔法师。
压根没有理解尤利娅意思的维克多疑惑地“嗯”了一声，不过既然尤利娅不肯坐下，那他也不强求。
反正等会儿都要变成尸体。
胖乌鸦好不容易挣脱了咒语，从书堆里把脑袋拔出来，脑袋上的绒毛乱哄哄的，它夸张地叫着：“笨蛋主人！没有椅子啦！”
“闭嘴！”维克多有点恼怒，这只臭乌鸦，总是在侮辱他作为一名强大恐怖的黑魔法师尊严。
维克多开始问问题：“你被召唤之时，感受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吗？”
尤利娅：“我只感受到一阵大风刮过。眼前布满白烟，等到回过神来时，我就出现在您面前了。”
一本厚重的书籍自她脚边飞向维克多，它摊在维克多面前，无风翻页，落在指定的那一面。维克多几乎要把眼睛塞进书里，逐字逐行地阅读《召唤术》第三章之被召唤时的情景。
许久，他才舍得抬头：“没有感受到空间挤压吗？”
尤利娅：“……”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有吧，但不太严重。只是有大风，而且冷。”
维克多点点头，把书合起来。苍白的脸颊再次变得阴沉，那双蓝色的眸子像是冬日的冰雪一般。
“你是恶魔，你身上为什么没有恶魔的种族特征？”
“我的家人的确是纯血恶魔，只是如今光明圣庭一直在搜捕黑暗种族，有着明显恶魔特征的人都被绞杀了。”
尤利娅发誓，她说的绝对是个常识。即便是再深居简出的黑魔法师，也该懂得这个道理。
可是，维克多听完后：“哈？”
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尤利娅心沉了下去：“大人？”
维克多掏了掏耳朵：“光明圣庭是什么？黑暗种族？这是你们给自己的称呼吗？听着还挺有趣，以后我也要这样自称。”
尤利娅更加惶恐：“大人？这里不是永恒大陆吗？”
维克多沉吟了会儿，显然也意识到逐渐不对劲，“这里是日落大陆。没有光明圣庭，你也不需要害怕被抓捕。”他翻出一张长长的地图，再次确认：“的确没有永恒大陆。”
那这还是……穿越了吗？
被召唤到异世界？
尤利娅在心底叹了口气，有点想摆烂了。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一个召唤仪式，一切清零。
尤利娅都止不住地要怨恨维克多了。不过维克多这个男人明显就不是什么善茬，首要任务还是要活下来啊。
维克多把这点也记下来，看来这次的召唤仪式的成功是有点运气的。不算真正的成功，维克多也在心底叹了口气，失败了这么多次，怎么就不能成功一次呢。
他问完问题，站了起来，魔杖对准尤利娅：“好了，你只是个废物恶魔，我不需要你。”
尤利娅：这是要放阿瓦达啃大瓜了吗？
她欲哭无泪，挣扎道：“大人，你也不必这么快就杀了我……虽然我目前是个很弱小的恶魔，但是说不定以后就能成长呢？”
“是啊！是啊！嘎！”胖乎乎的乌鸦用难听的嗓音叫道：“主人，你都失败了这么多次，压根不可能成功了！还不如留着她培养她呢！”
“闭嘴！”一道绿光从魔杖里喷了出来，乌鸦险些被击中。
它扑棱着翅膀往窗外飞，讥笑：“嘎嘎！主人，这是你成功的第一次，留着她吧！如果下次成功了，再杀了她。”
维克多举着魔杖犹豫不决。他推开尤利娅，去到原先的那间实验室，在六芒星阵法上来回不停地甩动魔杖，嘴里说着古老而神秘的召唤语。
可是，阵法没有回应他的召唤。
那些鲜血逐渐凝固，整个阵法像一个大大的笑脸，嘲笑着维克多。
维克多毫不意外地失败了，他浑身充斥着阴郁的气息，垂头丧气地回到书房，懒得再多看尤利娅一眼，挥了挥手：“费伊，带她出去。”
危机暂时躲过了。
胖乌鸦费伊扇动翅膀，领着尤利娅出门。
“费伊吗？我们要去哪里？”出了门之后，尤利娅好奇地打量周围，这里面很昏暗。她们所在的地方很高，一眼望下去起码有十几层阶梯。幽静狭长的走廊两边相隔很远才立着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这么大的建筑，到处生灰，硕大的蜘蛛网悬在头顶，墙壁上时不时爬过不知名的虫子。
“噢，噢。该死的，从今以后你要叫我费伊大人，知道吗？嘎！”胖乌鸦站在她的头顶，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费伊大人忠实的奴仆，要听我的命令知道吗？嘎！”
尤利娅：“……”
她沉默了，被召唤到异世界，现如今一只鸟都敢在她的头顶扬威作福了。
顶着一只鸟，她来到五楼，在第一个房间停下。
“你就先住在这儿吧，不许乱跑，也不许出来，嘎！”费伊要去抓虫子吃了，迫不及待地从她头顶起飞，爪子一蹬关上了房门。
这间房很昏暗，尤利娅仔细辨认，是宿舍。四张单人床依次沿着墙壁隔开，即便窗户大开，浓重的霉味还是经久不散。
里面的物品很简单，床底下放着学生们的行囊，里面似乎还有衣服。
靠窗户的地方是个长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最耀眼的是一个水晶球。虽然已经黯淡，但仍旧充当着照明的用途。
这座黑塔似乎是个学院？里面的学生呢？不会都被那个黑魔法师杀了吧？
尤利娅来到窗边，俯视地面。
五楼也很高，又是晚上，她视力不佳，再加之夜晚的黑塔总是环绕着浓雾，她看了很久，才看到一两只白色的人形骨架从白雾中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它们的智商应该并不高，行动很缓慢，就在那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有时候还会走到一起，肋骨插到对方的肋骨，两只人形骨架摸不着脑袋，纠缠在一起，都想把对方拆了，让自己站起来。
尤利娅怀疑自己还听到了骨架发出的“咔咔”声。
亡灵法师吗？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尤利娅打了个寒颤，想把窗户关起来。可是年久失修的窗户已经生锈，任凭她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尤利娅放弃了，她安详地躺到床中央，感受着呼呼的寒风和饥肠辘辘的胃部以及干哑的嗓子，渐渐陷入睡眠。
要是睡一觉能回去就好了。
第二天，在书房阴郁了一个晚上的维克多满血复活。他把书桌上的书籍全部推开，在书架上找到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书籍分类，整整齐齐地摊到书桌上。
他志得意满地宣扬：“既然召唤不了恶魔，那就亲手培养一只恶魔！在我的□□下，她一定会变得强大无比，嗜血残忍，一定会打败魔王！”
“嘎！嘎！”费伊附和地叫了两声。
“我们走，今天就要开始训练！”维克多制定了长达一百多页的训练内容，风风火火地来到五楼推开宿舍门，“优秀的恶魔压根不需要睡眠！”
回应他的，是一阵虚弱的的呻吟。
尤利娅呼吸困难、满脸冷汗，意识模糊。
维克多观察良久，试探地把手敷在她的额头上。
“好烫！”他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吹了一夜的寒风，尤利娅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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