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电梯里的人鱼贯而出,岑晏背靠镜面,单手撑着身后的横杠,低头在看手机,没有要动的意思。
经纪人掰过助理一直往后旋的脑袋,赏了个毛栗子:“还看。”
今妱不经意回头,电梯门自动合拢,只来得及瞥到敞亮灯光下,随意搭在横杠上的手——
几根手指微微弯曲勾着银色栏杆,很漂亮,冷白的肤色指骨修长,凸显的青筋盘亘在手背向上延伸,腕骨处附着了一条纤细手链。
就是那只手。
在刚才攥住她的手腕,冷冰冰的指腹摩挲,好像要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滑到她手心和她十指相扣。
看他的人不在少数,助理揉揉脑袋小声说:“我是在看妱妱,他俩站一块好配。”
今妱净身高一米七,皮肤瓷白,身材婀娜。
白色收腰礼服穿在她身上像朵清冷欲放的栀子,和刚才一身黑的太子爷站一块,强烈的视觉冲击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经纪人这才发现今妱落后好几步,她停下来等了等,顺便告诫身边口无遮拦的小助理:“这话可别在公众场合说。”
一个是娱乐圈三大巨头蔚娱的太子爷,一个是虾兵虾将星云的艺人,那话被旁人听去,指不定怎么变了味地以为他们要攀高枝儿。
这场宴会是岑董夫人第一次以岑家女主人的身份公开亮相,宴请了不少业内大咖。
按理说像她们的咖位是来不了现场的,公司却在前天早上破天荒收到来自蔚娱高层的邀请函,点名道姓要今妱参加。
据说,是今妱在无意中帮了一个高层的小忙,对方为表感谢才帮忙弄了个参会名额。
经纪人秉承“不参加白不参加,说不定还能趁机结识名导”的宗旨,特意把今晚的行程空了出来。
她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过两杯香槟。
一杯递给今妱,看见她左手腕上多出的银色手链时,“咦”了一声:“什么时候戴的?好像没见过。”
也是刚才——
所有人都不敢向后看的电梯里。
今妱接过香槟,手伸过去淡定地呈到她面前,面不改色说:“换衣服那会。”
这副表情太正常,经纪人不疑有他。
那是条极细的链子,设计简约,蓝色静脉血管涌动的手腕中间是一截心电图样式的线条。
正要细看,今妱收了回去。
她们接近门口,隐约从外传来一道压也压不住的怒斥——
“不像话,长辈生日他要睡觉?就是绑也要把那混球绑下来!”
“是。”
今妱不动声色看过去,助理在一旁张大嘴惊呼:“天,这么多保镖。”
经纪人对此见怪不怪,老练地抿一口香槟:“控制一下,都能看见你的扁桃体了。”
目送那群训练有素的保镖离开,三人齐刷刷背过身,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身穿一袭杏色高定礼服的岑夫人挽着岑董事长进场,前者言笑晏晏,后者英姿飒爽,几个公司老总迎上去寒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助理的眼睛傻傻地跟随岑夫人移动,看着她在男人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小声感叹:“也太会撒娇了吧。”
经纪人微笑着用气声说:“不然怎么能把董事长哄得团团转呢。”
周围人亦是窃窃私语。
宴会即将开始,蔚娱的太子爷却迟迟没到场。
董事长面不改色,手握话筒上前讲话,都说男人越老越吃香,穿着阔挺西装的他完全不输在场年轻人。
岑董先是对到场的宾客表示一番感谢,而后牵着夫人的手说了些体己话,大家捡他停顿的空隙捧场而笑,气氛一团和气。
最后他举杯感慨:“人老了话也变多了,我就不多说了,祝各位今晚愉快。”
话音刚落——
“汪!”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只阿拉斯加,明目张胆地唱起反调。
在一声声惊叫中,匍匐向前的长毛大型犬露出獠牙,前爪离地往前扑,高度足足够到成年女性的胸际。
接近门口的女士们捂着胸口花容失色。
牵引绳的另一头是身高一米八七,神色极淡的岑晏——
干净明朗的五官,剑眉下那双疏离的眼睛隐隐有些不耐。
他说话带着点感冒的鼻音,磨砂质感如同夏日里破碎的冰沙:“过来,别吓人。”
“过来”是阿拉斯加的名字。
它放下前爪吐出舌头,呼吸声很大,白色毛绒绒的尾巴在空中轻扫。
却在下一秒看见今妱,眼睛亮了亮,撒泼似的要往她的方向扑,被左手插兜的岑晏轻轻松松拽住。
他轻“啧”一声,牵引绳往手上多绕了两圈。
他出门前把衣服换成了黑色无袖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平直的肩,稍稍一用力手臂肌肉偾张,每一道凸起的线条彰显少年人的血气方刚,看得在场的女性眼睛直了又直。
助理和经纪人手忙脚乱后退。
今妱站在原地没动,波澜不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岑晏懒洋洋地扫了下对他退避三舍的人群,迈开长腿,牵着阿拉斯加走向沉下脸的岑董,无害问:“我没来晚吧?”
“岑晏!”岑董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不顾场合,压着声斥责:“你带条狗算怎么回事,你看你像话吗?”
“啊,你问我啊?”
岑晏佯装震惊,嗤了一声:“我遛狗呢,保镖连人带狗把我们架了过来,难道不是岑董的意思?”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岑董事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碍于宾客在场他不好直接发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嫌弃地摆摆手赶人:“你牵好了,要敢捣乱,我唯你是问!”
“不敢,你那群保镖阵仗大的我都腿软。”
话是这么说,面上根本看不出害怕,甚至还有点欠揍。
“滚滚滚。”
岑董拿起话筒,回头安抚在场的来宾。
滚之前,岑晏无奈道:“要我来的是你,让我滚的也是你。”
他的下巴尖始终不卑不亢地扬起,轻飘飘看向一旁挽紧岑董胳膊的岑夫人:“老头那么难伺候,这些年难为您了,小妈。”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称呼,岑夫人的脸色白了又白,恨恨地盯着他,差点把牙根咬碎。
岑晏不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拖着步子将阿拉斯加牵去了吧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是发小夏热的消息【阿晏你人呢?】
他就着最边上的高脚凳坐下,指尖冷淡地敲屏幕【老头派人看着我,出不去】
那边几乎秒回——
夏热【瞎几把出不去,谁拦得住你,你看我信吗】
又过一会——
夏热【既然这样,不介意兄弟来蹭顿饭吧?】
岑晏一字一句敲【我小妈说介意】
那边没再回,他丢开手机,压着心底的邪火叫了杯酒。
他和他爹闹僵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由于最近拍摄需要经常住在这家酒店。
北怀那么多私人五星级酒店不办,偏偏选了这地儿,还非常强硬地要他参加。
这小妈吹耳边风的功力真是了不得。
存心想膈应他呢。
-
宾客们举着香槟自由活动,社交达人——也就是经纪人,在今妱婉拒加入她的社交计划后,嘱咐一句“小心行事,切勿乱来”,便单枪匹马杀进了中心圈,小助理则是得了允许冲去了餐饮区。
今妱看一眼斜方坐在吧台边的男生,因为有一进门就耍横的阿拉斯加护在一旁,那些想上前搭讪的女士们只能咽着口水望而却步。
喝不惯香槟,她去吧台问服务员要了果酒。
然而等了十分钟,到手的却是一杯泛着浅橘色涟漪的牛奶。
今妱和岑晏之间相隔多人。
手机里跳出他的信息【生理期喝酒,好样的】
就差配一个鼓掌的表情了。
岑晏【鼓掌emoji】
很好,嘲讽技能拉满。
她息屏,捧着杯子喝一口,香甜的哈密瓜味充斥整个口腔,是她常喝的那款。
忽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今妱回头,前一个小时才在剧组搭过戏的男演员,像只大狗狗咧开嘴朝她笑,“surprise!原来你真在这。”
户外空中花园适时响起舒缓的音乐,舞池里灯光绚烂,男士邀请女士跳舞。
男演员的名字叫宁赴逐,倒过来念就是“祝福您”,听说当初宁家为了取名,特意去山上请了得道高人指点——寓意是这孩子能祝福您全家。
今妱进组前需要熟悉剧组的演员名单,听经纪人介绍完,她只想到了两个字——扯淡。
扯淡的宁赴逐可以说是越挫越勇,微微躬腰,左手背到身后,伸出右手递到今妱面前:“我想邀请你跳支舞,希望你不要再拒绝我。”
今妱放下杯子,手肘抵在桌面,侧身按压太阳穴看向他。
眼前的状况,让她苦恼。
或许从头到尾的拒绝落在人家眼里就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说不定还激发出了人性深处的征服欲。
但若是模棱两可的答应,只怕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撕心裂肺的犬叫给觥筹交错的宴会捅了个不完美的窟窿。
岑夫人含着泪水,四肢发软,手上的酒杯应声而落:“阿晏,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
阿拉斯加像疯了一样要攻击这个羸弱凄楚的女人,目露恶狼般残暴的光亮,若不是牵引绳还在岑晏手上,恐怕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这妇人生吞。
这一幕让人始料未及,大家闻声看过去,女士们抱作一团。
岑董听到动静拨开人群怒发冲冠,不分青红皂白,矛头直指狗的主人:“岑晏,你又搞什么东西?”
所有人聚焦到吧台边的男生身上。
搭在高脚凳上的脚落地,岑晏侧身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爹,散发的气息比身前的阿拉斯加还要蛮横几分。
自顾自说:“我最讨厌两类人。”
他按压下大狗的脑袋,抬眸直射含泪的女人:“一类是勾引人的小三。”
如同置身太平间的气氛漫延,大家屏住呼吸。
岑夫人面上挂不住,岑董的脸色越来越黑。
岑晏展现出踏入这里的第一个笑容。
痞痞的,有一点坏,但并不讨人厌——
“还有一类是被小三迷惑的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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