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姬
赵攸宁把手里的茶杯啪的放在桌上,目光犀利的看向兰妃。
“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我的母后,母后她温厚慈和,菩萨心肠,对寻常的宫女太监都十分宽厚。身为一国之母,对天下子民心怀慈爱,更何况我是她的女儿,她爱我心疼我担心我还来不及,怎么会盼着我死?
兰妃娘娘,你说这些话是要挑拨我与母后的关系吗?”
兰妃本以为华容公主会顺着她的话辱骂皇后,却不想她说出这样一番话,还责问自己,不禁目露惊愕,定了定神道:“华容,这还需要本宫挑拨吗?是你自己亲口说你厌恶她的虚伪,厌恶她取代了你母后的位置。”
“当年我骤然失去母亲,突然要认别人做母亲,一时之间怎么可以接受。多次忤逆她违抗她的命令,只想试探她是不是真心对我好。她每次都肯惯着我宠着我,尽量满足我的要求,我心里早已经认可她了。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这样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一直也没有个台阶下。”
殿外的叶皇后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由得一颤。
“这……没想到华容你是这样想的。”
兰妃面上微笑应和,心里却在咒骂,这小贱人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还是从前那个任她摆布的蠢货吗?
“兰妃娘娘,本公主倒想问问你,你一个妃妾,藐视宫规,污蔑皇后,该当何罪啊!”
这时传来一声太监尖细的嗓音。
“皇后娘娘到——”
众人见了叶皇后纷纷跪下行礼。
叶皇后虽年近四十,然包养得当,肌肤光洁,头发盘成高髻,凤簪珠钗环绕,气质高贵端庄。
只见她身边的大宫女季蝉厉声道:“兰妃出言污蔑皇后,按照宫规,掌嘴三十,禁足一月。”
兰妃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竟然被这个小贱人摆了一道。
碍于身份尊卑,只好咬咬牙道:“臣妾遵旨领罚。”临走前还瞪了赵攸宁一眼。
赵攸宁勾唇一笑,得意地目送她离开。
“母后,你来了。”
叶皇后眉心微动,眼中噙着泪道:“你叫本宫什么?”
“母后啊?儿臣叫错了吗?母后,您怎么哭了。”
叶皇后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华容,你从来没有喊过我一声母后。”
“那以后我天天喊您,母后,母后,母后……”
赵攸宁扬着娇俏的小脸,一声声甜甜的母后叫得叶皇后心都化了,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华容,这么多年,咱们娘俩儿终于和好了。”
宫人们看着皇后娘娘和华容公主抱在一起,纷纷露出欣慰的目光,打心底为皇后娘娘高兴。
“母后,华容是我的封号,叫着怪别扭,您还是唤我的小名吧。”
叶皇后满口答应:“好好好,攸儿,你从前只准你父皇这么喊你,如今母后也能这么喊你了。”
被叶皇后拉着叙了好久的母女之情,赵攸宁没忘了正事,只有和袁铭解除婚约,才算是和太子一党彻底撇清关系。
“母后,儿臣还有一事求母后帮忙。我不想嫁给袁铭了。”
叶皇后诧异道:“为何?你不是喜欢他吗?母后本不同意这门婚事,袁家在朝中太过权势煊赫,与我们叶家为敌。但你对袁铭一往情深,若是不能如你所愿,只怕你一辈子不会开心。想到这儿母后也愿意成全你。”
赵攸宁惊恐道:“别别,儿臣不要你成全。儿臣不喜欢他了,儿臣不想嫁给他。”
“儿臣那日在靖国公府亲耳看到他在后院无人之处勾搭别的小姐,还说我性格嚣张愚蠢,没有一丝淑女风范,他根本就不愿意伺候,只是儿臣一个劲儿的倒贴他。想来想去,袁铭只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罢了,装的温润如玉,背地里说出那样的话,儿臣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了。”
叶皇后拍拍她的手,温柔道:“攸儿,你受委屈了。虽然赐婚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但只要你不愿,母后一定帮着劝你父皇解除婚事。”
“谢谢母后!”
绿翘发现公主自从猎场回来后变得古怪起来,除了提出和袁铭公子解除婚约外再没有提到过他半句话,反而忽然对一个卑贱的马奴在意起来,不仅频繁询问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还一日三趟的让人送东西给他。
虽然公主平时一高兴也会大方的赏赐宫人,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什么名贵的伤药啊,补品啊,一股脑赏赐过去,惹得好多宫人眼红。
她甚至觉得公主不是在赏赐他,倒像是在讨好他。
公主是多么尊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讨好一个低贱的奴隶,一定是错觉!
午后饭毕,绿翘端上一碟点心来,赵攸宁尝了一块发觉挺好吃的,样子也好看,不似那些甜得发腻或干的噎嗓子的点心。
“这点心还有吗?”
绿翘答道:“回禀公主,这道桃花姬用料昂贵,做起来十分复杂,小厨房忙了一晚上才做了这么一碟。”
“把这桃花姬装上,我们去看看裴复吧。”
绿翘虽不解但还是遵命。
来到鹿苑猎场,赵攸宁让管事的人带他去见裴复,他们却推三阻四,一个个面露怯色。
“公主您身份尊贵,那马奴住的地方肮脏不堪,您实在去不得。”
赵攸宁隐有不好的预感,直接厉声道:“马上带本公主去见裴复,不然本公主绝不饶你!”
几个管事浑身哆嗦的领着她来到一处破旧昏暗的小屋。
推开破旧的木屋,一股难闻的霉味儿扑鼻而来,赵攸宁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透过昏暗的光线,赵攸宁依稀看到前方躺了个人。
走近一看,发现裴复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板床上,脸色涨红,双眸紧闭,似是十分痛苦。仔细看他身上,只有几条破布胡乱的缠着,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裴复?醒醒?”
喊了好几声,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拿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现热得滚烫,很明显是伤口没有妥善解决导致感染发热,再这样下去非得要了性命不可。
赵攸宁扭头怒吼:“本公主不是命你们给他找大夫治伤吗?你们就治成这样?”
几个管事吓得扑通跪下请罪。
“公主,是张老三出的主意,说是不用管他,等他死了,您赏赐给他的东西我们几个就能平分了。”
“公主饶命啊!”
赵攸宁一阵懊悔自责,急切道:“本公主现在无心处罚你们,听好了,剪刀,干净的帕子,棉布,药酒,金疮药,还有最好的麻沸散,马上送过来,晚一步,本公主要你们的命!再去太医院请一个太医过来。”
几个管事很快送来了她要的东西,她又让绿翘去打一盆清水。
挨着他坐下,快速的解下他身上缠的布条。他身上黑褐色的外衫已经被打烂了,露出的鞭痕红得发紫,和衣服黏在一起,触目惊心。
幸好她学过一些基础医学知识,能帮他尽快清理伤口。
犹豫了一下,赵攸宁把手伸到衣襟处,想帮他脱掉外衫。
谁知裴复蓦地睁开眼,抓出她纤细的胳膊,猛地一拽,翻起身将她压在身下。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赵攸宁惊恐地看着面前豁然放大的一张脸。
两人挨得极近,四目相对,凛冽的寒意从他眼中迸发出来,像两把利剑刺入骨中,吓得她心跳徒然加速。
缓缓,她压下恐惧磕磕绊绊道:“是……我啊,裴复,你不认得我了吗?”
裴复似不理会,低身更靠近一点,鼻尖近得快要挨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
心头的恐惧放大,她想挣扎起身,然而两条胳膊都被他抓住牢牢按在床上动弹不得,急得哭喊道:“裴复,你放开我。”
这时绿翘端着水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张大嘴巴。
“公主——”
刚要跑出去叫人,裴复拔下赵攸宁头上的簪子直甩出去,深深插入门框上,吓得绿翘浑身一哆嗦,僵在原地不敢动。
“绿翘,先站那儿别动。”
“公主……”
赵攸宁一只手推推他的胸膛,温声道:“裴复,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是来帮你治伤的,你看东西都准备好了。”
裴复沿着她的目光看到一边放置的药物棉布等,眼中的寒意消散了不少,又看看身下怯弱的少女,泪光莹莹,眼角红润,透出几分哀求。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在猎场上,她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样子,拿起马鞭挑起他的下巴,玩味道:“长得还不错,不如进宫伺候本公主。”
那个嚣张跋扈的华容公主和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他倒要看看她搞什么花样。
终于,裴复起身放开她。
赵攸宁扶着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招呼绿翘把水盆放下,然后拿了一个瓷瓶递给他。
“喝了这瓶麻沸散一会儿能减少些疼痛。”
裴复不可思议地接过瓷瓶,她居然真的要给他治伤,还如此细心的准备了这个。
赵攸宁面对着裴复坐下,拿了剪刀剪开和伤口黏连的地方,让他配合着脱下外衫。
头一次有男子在自己面前裸露上身,她不免有些拘谨害羞,但很快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的伤处。
拿了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洗伤处的污血,感受到他肌肤颤抖,不由得俯身吹了吹。
裴复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一样呆愣住。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赵攸宁抬头看他还是眉头紧锁,柔声安慰道:“还是疼吗?我再轻一些,很快就擦完了。”
裴复怔怔的看着她又低头吹了吹,清晰的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洒在伤口处,又酥又麻,暂时驱散了疼痛。
赵攸宁蹙眉道:“没办法,你伤得太重得尽快处理,麻沸散只能减缓疼痛但不能彻底消除疼痛。”
很快清洗完伤口,裴复已是满头大汗,赵攸宁拿了手帕替他擦擦汗,安慰道:“你再忍一忍,马上就结束了。”
接着,又拿了金疮药敷在伤处,然后用干净的棉布缠起来。
绿翘在一旁全程看得目瞪口呆,这个该死马奴刚刚非礼公主,公主却毫不计较,还如此不顾身份礼节,纡尊降贵伺候他上药,细致入微,小心翼翼。
这个马奴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从没见过自家公主这样对待一个人。
裴复心头更是萦绕着无尽的疑惑,但随后是无尽的伤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自己被一个人在意了,自从母亲去世。
望着面前低头忙碌的少女,只感觉一股股暖流涌入胸膛,将一颗冷寂的心包裹起来,不知怎的眼眶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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