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兰因絮果
贰
何昭君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也不知是哪些个多嘴多舌的到处造谣她有隐疾。她不就是天气太冷晕过去了而已嘛,换做是个书香世家的女娘,早就被夸作病西施了,真是见人下菜。
看着面色不佳的阿妹,何程打算带她出去骑马散散心。可巧,万将军家的幺女万萋萋也在马场。虽同为武将世家,但何昭君与万萋萋却是互看不顺眼。
在何昭君眼中,万萋萋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明明只是母老虎却把自己装成一只花孔雀。而在万萋萋眼里,何昭君就是个端着架子,爱装名门淑女,又时不时爱发脾气的凶巴巴野猫。这不,今日二人便扛上了,说是要比赛马。
“我可不会让着你。”万萋萋自信的笑着,虽然她没见过何昭君骑马,但是她觉着自己一定会赢。毕竟何昭君看着就是个漂亮的绣花枕头,一点儿都没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被放狠话的何昭君自然也不服输,但她却只是胸有成竹地轻笑了下。然后轻轻松松的蹬上马背。动作干脆利落。万萋萋故作镇定的眨眨眼睛,随即也登上马背,只是动作没有何昭君那般轻盈。
赛马开始,万萋萋一马当前,可何昭君却不慌不忙,慢慢地跟上,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很快,二人便乘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何昭君的马术是何珵亲自教授的,又有父兄指点,自然胜过把骑马当个乐的万萋萋。不过也不能说万萋萋就不如何昭君了,只能说万萋萋的爆发性强,却没何昭君的耐力好。但在其他武将子女中,万萋萋的马技自然也是位居前五的。
“好了好了,输给你了还不成。”万萋萋勒马喘了一大口气。
何昭君见万萋萋不再追,便勒马转身看向她。“我也只是险胜罢了,下回儿我们再比一次。”何昭君见万萋萋脸色潮红,想来今日身子也不大爽利,自己算是胜之不武。
“好啊!”万萋萋大笑一声,其实这何昭君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般讨人厌嘛。
“不过,你下次别再穿这么五颜六色的,容易招惹蚊虫。”何昭君随意看了万萋萋一眼,虽说话声音柔和不少,可依旧是平日那般高抬着头。
万萋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收回刚才的话,这何昭君还是挺讨厌,总拿下巴瞧人。万萋萋本想怼她一句,总好过你,竟是穿这没精神头的蓝色。可还没张嘴,不知怎地,何昭君骑的马儿就被惊到了。万萋萋忙策马去追,前方的何昭君也努力拉住缰绳,想要极力控制住马儿。眼见何昭君要坠马,不知从哪跑出来个翩翩公子,一把接住收到惊吓的何昭君。
“女娘这般花容月貌,要是跌坏了,可教人心疼。”
正当万萋萋要感叹,这不是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嘛。谁知,何昭君却一把推开那翩翩公子,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
“真是清脆响亮。”万萋萋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
可即便这样,那翩翩公子竟还和颜悦色的笑着,同怒气冲冲的何昭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何昭君快步朝万萋萋走来,利落的蹬上马背,双手轻轻搭在万萋萋腰间,没好气地说了声:“快走。”
万萋萋本想念叨一句,你说让我走,我就走啊!但鬼使神差的,她万萋萋居然听了何昭君的话,与她同乘一匹马儿回了马场。
看着何昭君冷着一张脸走出马场,何四公子何珵不知所以,着急忙慌跟上的模样,万萋萋忍不住笑出声:“当真是个暴脾气。”
回到何府,何昭君没理会身后四兄的呼喊,径直走向自己院子。
“你回来了。”楼垚坐在兰溪院的青松石凳上,见何昭君回来了,他便缓缓起身,他在这等何昭君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何昭君抬眼看向楼垚,他的眼睛很漂亮,可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黯淡无光。他的相貌算不上出众,却也是清新俊逸。他人温柔敦厚,可他却很少对自己笑。即便,他说话声音很轻,可却无半点情意夹杂其中。
“你……”楼垚看着瞧着自己怔怔出神的何昭君,顿时觉得很不自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又惹她生气了嘛?
“楼垚。”何昭君轻唤了一声,然后迈步走至楼垚身前,她摊开右手,柔声望着楼垚说:“我受伤了。”
何昭君在想,楼垚会如何呢?他眼中会不会流露出对自己的一丝疼惜呢。何昭君满心期待地望着楼垚,可楼垚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心问:“这是怎么弄到的?”没有伸手触碰,更没有疼惜,有的只是惊讶和一丝担忧而已。这丝担忧好像也不是因为自己。何昭君不愿相信,十多年来的相知相识,他竟没有半分情意于自己。
“啊垚。”何昭君满是柔情的唤了这么一声,她看着楼垚的瞳孔微微抖动,然后她便踮起脚尖,缓缓凑近楼垚。
看着何昭君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饱满的红唇,清幽的兰香……让楼垚瞬间慌乱,他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何昭君愣住了,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楼垚的脸红了又白,吞吞吐吐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昭昭,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啊。”何程拿着药箱来时,便看到何昭君与楼垚隔得老远,谁也不理谁。何程走到楼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示安慰,然后无奈地笑着看向何昭君说:“昭昭,你是不是又欺负啊垚啦?”
何昭君羞得咬唇,明明就是楼垚欺负自己。可何昭君却不想说话,她哼了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跑进了屋子。
“四兄,啊垚先回去了。”楼垚慢慢吞吞的说完这句话,便也一溜烟的跑了。只剩何程一个人提着药箱,挠着头发站在院子里摸不着头脑。
那日之后,楼垚便没再来何府,何昭君也闭口不提楼垚,两个人好像陷入了冷战。其实何昭君是盼望着楼垚来找自己的,可她等了好些天却还是没见到楼垚的踪影。何昭君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了,臭楼垚,连哄人都不会吗?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汝阳王府裕昌郡主过生辰,特邀何昭君前去。原本何昭君是不愿去的,可自家阿父与汝阳王是旧交,自己幼时也同裕昌玩过几日,不好佛了汝阳王府的情面。再者,楼垚可能也会前去。到时候,同他道个歉吧。何昭君这样想着,心情也顿时舒畅了不少。
“世子,你别跟着我。”
“昭君妹妹,昭君妹妹。你等等我,昭君妹妹。”
何昭君脑袋真的很痛,不知这肖世子总跟着自己作甚!每每看到他,何昭君就浑身发冷,哪哪都不舒服。
“世子,你别这样!”何昭君扒开肖世子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昭君妹妹,你听我说,上次在马场的事,昭君妹妹你误会世子我了。”
何昭君听他提起马场的事,自己也很是理亏,毕竟是他救了自己,却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
“马场之事,是我唐突了,还望世子见谅。如若没有旁的事,烦请世子让路。”
“昭君妹妹,你别走啊。”肖世子又拦住何昭君,他笑着说:“近几日与你相处,十分投契,我有意向何家提亲,可你总是回避于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令昭君妹妹生厌呢?”
即便肖世子丰神俊朗,剑眉心目,可何昭君却打心里有些反感他。况且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这是做些什么。看着肖世子这张俊脸,何昭君不知哪里窜出一股气来,“我已有婚约在身,还请世子自重。再者,世子您也说了我们才认识几日,烦请您不要唤我昭君妹妹,这过于亲密了些。”
“那我唤你什么?昭昭嘛。”
“你!”何昭君气得转身就走,大不了另走一条远路罢了。可谁知那肖世子却拽住她,拉她入怀。
“你们果然在这!”
何昭君转头看去,原是楼垚来了。肖世子微微一笑,随即放开何昭君快步离去。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何昭君看着楼垚怀疑自己的眼神,心里难受极了。他不是应该先上来关心自己的安危吗?
“什么都没做?那么,那日你二人在马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楼垚看着何昭君,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醋意来,可更多的是不痛快,毕竟何昭君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置他于何地。
“楼垚!”何昭君心中积攒的怒气,此刻终是要爆发了,“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
“是,我不关心你,自然有人关心你不是吗?”楼垚毫无波澜地看着何昭君,“你只管去嫁他好了,我从不留恋与你的婚姻,只不过我楼家重信守诺,才忍到今天。”
何昭君未曾想到楼垚会这般说,他甚至都不愿意听自己的一个解释。这些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何昭君的心此刻疼的像是被人活生生拉开了一个大口子。他说忍到今天,这是何意?
“我现在才知,原你竟这般讨厌我。”何昭君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楼垚。那些零碎凌乱的片段又出现了,彻骨的寒意再一次席卷何昭君的每一寸骨肉。
“啊垚,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何昭君的泪水溢出眼眶,可那泪珠似她一般倔强,迟迟不肯落下,“回答我!”
“是,从未。”楼垚的声音淡淡的,这三个字里听不出任何犹豫,他脸上更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何昭君于他而言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楼垚离开后,何昭君终是哭了,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滴在地上,然后散开,消失不见。一直以来,便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楼上的程少商看着这样的何昭君,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她犹豫着,是要去安慰何昭君还是赶快离开。
“不必同情我。”何昭君仿佛知道程少商的存在一般,她抬眸看向一脸尴尬的程少商说:“不需要你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模样。”
程少商甚是无语,本想着替她向刚才那位小公子解释一番的,可是她说是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太不识好歹了。
“现下你满意了。”
“你在说什么?”
见程少商一脸无语气闷的模样,何昭君自嘲的笑着说:“我与他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们相识十多年了,可你们才认识多久……”
“我不明白,娘子你说的意思。我与你们,算上这次只见过两面,我甚至连你们姓甚名谁都不清楚。”程少商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
何昭君没回答程少商的话,她低头望向自己腰间的玉玦,傅母说过这是她阿母的陪嫁。这玉玦是一对,一块在她身上,另一块玉玦在楼垚身上,是他们的定亲信物。何昭君觉得自己真傻,为何偏要送玉玦呢?玉玦,玉玦,与君相决绝。
强撑着犹如跌入冰窖般发抖的身体,何昭君缓缓迈步转身离去。她清冷的声音留在春意盎然的暖风中:“原来年少绮梦,都是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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