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之所钟

拾壹

        在经历第一次想要解除误会，却在月兮节被女娘堵住桥头，只能看着对面的何昭君闷声离去。第二次在流芳亭苦等三个时辰，还被自己生平最厌恶的蚊子咬了满身包，却依旧没换来何昭君的一眼理睬。于是乎，这第三次袁慎便做好了结局更坏的准备。不过，登门入何府，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与威胁。甚至连何琰都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他作礼，然后让人给他带路去往灼华院。

        灼华院内桃树下那云水色的身影，在袁慎一步步靠近后轻然转过身来。天边的白色云彩被秋风吹成稻野的金黄，云水与鸢尾在这灼华下交融缠绕，何昭君与袁慎四目相对，空幽的山谷在这末秋得到了白鹤的回音。

        “你，有话要对我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在何昭君万分期待的眼神中，袁慎轻吸一口气侧过身去启唇道：“其实我娶你为妻，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这人从前确实是嚣张跋扈了些，不过那时你尚且年幼，家里父兄从小娇惯，你脾气秉性如此也事出有因。你也知道，我胶东袁氏世家大族，规矩礼仪这些……我记得曾与你说过的。当然这些你可以学，我也相信你能做好袁氏大妇的位置。实在做不好也没关系，做做样子就行了。总之，有我替你担着呢。”

        “何昭君，你……”袁慎转过身去，身边哪还有何昭君的身影。他好像又搞砸了，明明心里想说的话不是这样的。怎么一开口就变了呢？袁善见啊袁善见，开口说一句你心悦她，想娶她为妻就这么难吗……

        偷摸躲在墙角的何琰忍不住白了身侧的何黎一眼，这就是自家幼弟与自己分析了大半夜，然后说服自己放袁慎进来的结果？本来何黎还将自己说动了呢。现在看来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支持昭垚更好些。虽说啊垚不太会说话，但总比这个说话难听的袁慎强吧。一向行动派的何琰觉得，这两人对待感情都太磨叽了。

        “你带阿姊来这儿，就为了看这些吗？”

        其实那日看着廊桥上被一群女娘围个水泄不通的袁慎，何昭君心里多少是有些低落与吃味的。她既做不到像其他女娘君那般大胆对袁慎表白心意，更生气他好像对哪位女娘君都是如此翩翩有礼。她何昭君注定不是特殊的那个，可难道他们之间的那暧昧不清的缠绵都是假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服侍啊弟的於鸣是景铄一手挑选的，景铄自然也知道於鸣给袁慎的男仆溪石通了信。何昭君本可以不去策马的，可是她还是去了，她知道袁慎等了自己三个时辰，因为她去的比袁慎更早。有一瞬间，何昭君是心软了的。可是骨子里的骄傲始终让她低不下头，或许袁慎也是这样的人吧。

        “五兄，我想见他。”

        在灼华院听袁慎说的那些话，何昭君只听一句就愤然离去，走了一半她心里还是气得要命。遂转身回来，只想骂他一顿，踢他几脚给他几拳。可她回来时，看见蹲在墙角苦着一张脸的五兄，扶额无奈的啊弟，与桃树下尽显悲伤失落之色的袁慎。心中不免发问：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假心假意？何昭君看不清楚，也不尽明白。

        正旦宫宴，不知怎么谈及自己，圣上点名要瞧何氏剑舞，我未敢辞绝。也不知是凌不疑有意还是无意，又提议袁慎为我抚琴。后来不知怎地，他竟突然换了一首曲子，害得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宴会结束后，我直接略过他迎上我的笑脸，冷冰冰的与他擦肩而过。我认为他是在讽刺我，嘲笑我文墨不通，想让我丢脸。当时我确实太小心眼了，误解了他。要不是程少商告诉我，那首曲子叫做凤求凰，同我一点儿一点儿分析袁慎诸多莫名的行为，我方才知道原来他心里应是有我。

        我不像从前那般霸道蛮横，得让意中郎君对我全心全意，心里眼里只得有我一个。我知道的，袁慎肩上的担子很重，心里放了很多人和事。如此即便我在他心里只有三分之一，甚至不及此，我也心满意足。可他还是有点儿过分，怎可对我耍心机，算计我呢。于是在少商妹妹的建议下，我也想整整他。最起码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如意不是？可我好像却低估了他，低估了我对他的喜欢。

        今年的上元灯节，比去年丹阳郡苇懿公子过招白鹿山大才子袁慎更加精彩。自小便目空一切，傲世轻物的袁善见公子，竟第一次从高楼之上走下，笑意吟吟的将那枚绣球亲手送至何氏幺女，圣上亲封的安成君面前。

        这颗绣球，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几乎是下意识的，何昭君接过了那颗绣球。又对上袁慎那双惊喜的瞳孔与周围看热闹人的惊呼，何昭君把绣球匆忙塞到三兄怀里，然后慌乱的跑开。

        桥上人来人往，四周灯火通明。何昭君逆流行走在这七鹊木桥之上，楼垚顺人潮而来，他面带微笑的望着何昭君。许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二人只肖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所思所想。楼垚知道，何昭君心之所属已为袁慎了。你瞧，这世间诸多事啊，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何昭君顺着楼垚的视线看去，只见袁慎也逆着人流大步朝她而来。抬头看着欲要启齿的袁慎，何昭君朝他走了半步，踮脚搭住他的双肩轻吻他的薄唇。

        “我心悦你。”

        何昭君不想在听袁慎说那些废话了，其实她也觉得方才这一举动属实过于唐突，不过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因为天空中突然炸裂的彩色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满天烟火犹如浩瀚星辰，袁慎将何昭君拥入怀中，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情之所钟。”

        楼垚温柔的注视着七鹊桥上相拥而笑的何昭君与袁慎，他的眼睛里泛起点点星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连理枝注定生死相依，比翼鸟却是要只身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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