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飞鸽传书
丘伽的脑袋瓜正在极速运转,所有信息正在关联对接,略显激动。
“死刑审判长0217擅自启动系统要受处罚。也就是说刚刚从面前消失的这位就是死刑审判长0217。妈耶!听那话的意思,审判长是真想帮忙开外挂。那看来回家指日可待。”
叶湑没有应声,他正在看那只撞上花窗的白鸽。
它被碎裂的玻璃弄伤后,小幅度扇着翅膀,强忍着痛离开了。
叶湑仍在注视花窗,可内心所有的不确定因素如翻搅的海水又开始蔓延,对这系统的盲知、对npc情况的捉摸不定、对解脱的未知……
这让他容易产生自我贬低、自我堕落的情绪。
“现在我们干嘛?”丘伽左顾右看地问。
“找判决书。”叶湑的目光才从彩窗边收回,淡声应。
“可问题是到哪去找呢?那位牧师身上也不像有。难不成被藏在这教堂的某处角落里?”丘伽仰着头四处扫看教堂。
教堂的顶角到处被蛛网给织罩着,搁置的物体上都落满厚厚层灰,单从表面上看来这也没像有判决书的。
丘伽转头问齐连:“齐哥,你觉得呢?”
“抱歉,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可以找到。”
丘伽听到回答时略有半秒的怔然,但很快便礼貌地笑着应声道:“肯定会的啊。”
叶湑:“先去教堂外看看。”
“嗯,在这教堂内老呆着总感觉阴森森的,后背还发凉。”丘伽说着不禁抖了下肩膀。
他们朝教堂大门走,劈面迎来一位飒气十足的姑娘,手里执着赤鞭,一头黑蓝色公主切下是秀美精致的眉眼,高瘦的身姿着着及膝皮靴和黑色水手服。
丘伽的眼里毫不掩饰地直冒金光,看得出这位姐姐很对丘伽的审美,简直完美对上他的喜欢。但同时也有点小小的畏缩和害怕,他有点怂。
“你好,请问判决书有找到吗?”姑娘直接问向叶湑,接着补充说,“我也是执行长官。”
“没有。”叶湑直白回。
他对这位陌生来者没有任何好奇,平直淡然的回应是他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那你们现在是准备去哪?”姑娘边问边机敏扫看过另外两人,在注意到齐连时很明显顿留片刻,然后才移开视线。
“你好,我是丘伽,我也是执行长官。”丘伽猝不及防开始开场自我介绍,同样是拿出自制的简陋学生证。
姑娘面不改色地朝丘伽点点头,很象征性的一下,但随即看到那小学生才会做的学生证后没忍住勾嘴笑,或许是被丘伽小孩般的天真给触动,瞬间破了冷飒的面颜,笑着回道:“丘伽弟弟啊,我叫苏方,年纪就不太方便透露了。”
丘伽笑着看着苏方,说:“没事,方方姐也是换了衣服吗?”
“是的。”苏方莞尔一笑。
“喔对了,我们是打算去教堂外看看。”丘伽反应过来后回答,接着还不忘介绍身旁两位,“这是叶哥叶湑,执行官。这是齐连齐哥。”
说完,似乎觉得齐连身份介绍不够明确,在脑袋瓜里仔细快速地思量后补充说:“齐哥,npc。”
“npc?”苏方又看了眼齐连。
“是呢,齐哥话少,但人很实在,而且也很可怜。”丘伽估计又想起齐连闻不到腐味的事情。
话说回来,按理说苏方没有吃过防腐糖,应该能明显闻到腐味,但她看起来没有丝毫不良反应。
叶湑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没有作声地走到大门外,然而走到大门口后停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时的那玫瑰丛上洒满银蓝色的光,如碎裂的光片点缀在红瓣里,熠熠生辉。叶湑抬眼而望,格外刺眼的日光使他一下阖上双眸,但耳朵能很清楚听到上空传来的声音。
一声鹤唳携着风声卷来,在高空鸣响,伴随愈近的风声,愈来愈近,一直感觉到靠近耳边。
叶湑缓缓睁眼,凝视着眼前的小小银鹤。它的眼睛跟迟暮是一样的蓝色,透明的晶体身姿在天光下闪着耀目的银光。
扑棱着双翼的银鹤总是往叶湑的手心去钻,好像是有所诉求。
叶湑不理解地展开左手,银鹤飞着立在他手心之间,弯下长颈轻轻点啄,似有若无地一下。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示好行为,但在下一秒却接受到来自银鹤传来的迟暮的声音。
“真是抱歉,离开时有些匆忙,留下这只银鹤会护你安全,如果可以请将它留在身边,它并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之前有答应过会帮你的,放心,我也一直记得,并不会食言。”
说话的语气总是那样,低沉又温存,不急不缓的声调。明明看着比叶湑年长不了多少,却仿佛成熟不少,总带给人一种莫名信任的稳重感。
叶湑很不理解,也并不清楚那人为什么擅自启动这个系统,将他从冥鬼行列硬生生拉拽到这来。
在叶湑的记忆海里,他搜索过无数次有关迟暮的信息,发现并无结果。在他过往狼狈不堪的生活里,在他苟延残喘于人世的十七年里,他不曾记得有过这么一位姓迟名暮的存在,从来不曾。
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或许迟暮的好心只是因为自己对他有着某种益处。叶湑是这样想。
叶湑怔怔看向银鹤,看着它就那么如冰雪消融在手心,消失无踪。
丘伽他们闻声赶出来,抬头眯着眼望天却发现毫无异常,走到叶湑身边问:“叶哥,刚怎么回事?好像听到很大一声鹤鸣。”
“嗯。”叶湑说。
“看来我没幻听,估计刚刚飞走了。”丘伽想着合理原因解释道。
一旁的苏方略显疑惑看向叶湑,问:“你知道死刑审判长0217吗?”
叶湑扭头看向苏方,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反问道:“有事吗?”
“有,想知道他在哪。”苏方丝毫不含蓄地回答。
叶湑唇角微露出一丝看不清意味的笑:“抱歉,我也不清楚他在哪。”
“这样,那你见过他吗?”
叶湑“嗯”了声。
丘伽补充道:“我们仨都见过,而且就在刚刚。”
“那他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关于系统或者任务的话吗?”
这个问题一出,见过迟暮的三位都陷入沉思。尤以叶湑的时间最为长些,说过的话也不算多,但想起来却觉得似乎认识那人很久,也似乎说过许久的话。
丘伽率先道:“说过找判决书。”
苏方看着丘伽,奖励性一笑,又问:“那还有吗?”
“没有了。”丘伽无奈道。
苏方和善而笑:“没事。”
如沐春风的丘伽有点红了脸,痞气的外貌多了稚嫩的孩子气,随即又补充说:“叶哥可能知道的多点。”
“嗯。”苏方说,看向叶湑,“有记得说过什么吗?”
“就那些。”叶湑言简意赅地说。
齐连很自觉地主动回答:“没有。”
“不过为什么问这呢?”丘伽问苏方。
苏方说起自己目前了解到的关于这系统的情况:“我想你们都是去往阴冥府路上被突然告知不用去了,听到响起的系统警告声,然后做出选择后就来到这里。”
“确实是这样。”丘伽应和道。
叶湑安静地旁听,在心里想,有所不同,自己并没没有做出选择。但选择性保持沉默是他一向的习惯。
“我在进系统前,我问审判长‘死刑审判长可以随意启动系统吗’,他说并不是,具有死刑缓判系统启动资格的审判长至少需要十年,这样的审判长寥寥数几。”
“十年?那位看着并不老啊,最多不过二十几,绝不超过三十。”丘伽不可思议地诧异道。
“审判长的年龄算法与我们无异,一年一岁,即使不在人世也是一样的。”苏方说。
“难道死刑审判长一直困在那黑路里,不能离开吗?不进阴冥府?”丘伽涌起太多的疑惑。
苏方摆头说:“这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或许可以问问审判长0217,他应该都知道,我们说不定通过他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相信我们肯定能离开的。”丘伽点头打气道,在对于活着的执念上,他坚定不移。
叶湑听着,默默算起时间来。
十年前,那时他不过是个一窍不通的小屁孩,那时他还持有对生活天真烂漫的遐想,那时他觉得什么都是美好的。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缤纷流彩的世界,红绿相间的光景,颜色明明那么绚烂,他却自动给抹上灰黑的单色,自动归结为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唯独他没有,唯独他向往死的自由,向往生的解脱。
靠近西边的落日在天际发散出炽橙的晚霞,洇染了整片天,像晕染开的水彩画。几只灵巧的白鸽从教堂前飞过,从他们上空掠过。
叶湑无意间地一瞥,却发现一只身子被点了红的白鸽,脚上系着一卷纸条。
对生物体,叶湑都有极强的观察力,甚至可以产生共情心理。
这些白鸽看起来并不愉快,它们有被束缚住。这是叶湑感受到的,但他并不选择说。他只是提醒说:“有只白鸽脚上有信。”
“哪只?”丘伽扭身看向教堂顶檐边的白鸽。
白鸽定站在那并不走动,大家很快就发现目标白鸽,它的身上被特意点了红色,所以一眼能看见。
“谁会抓白鸽?”丘伽问。
“这距离差比较大,有点难度。”苏方估量说。
“要是我能攀岩走壁就好了,那就直接悄悄走上去然后抓住它。”丘伽在天马行空想着说。
“有弹弓吗?”苏方问。
丘伽恍然道:“对啊,可以用弹弓的。”
叶湑一语不发,他想,被弹弓打到那时它们情绪会更加郁结愁苦,会悲痛,跟人这种高傲自大的生物一样也会流泪。
“大家应该都没有。”丘伽见叶湑和齐连两手空空的样子,说。
“那怎么办?”苏方在四处环看,试图找到可用的东西。
齐连简短说:“诱捕。”
“诱捕?钱,还是色?这些应该吸引不了白鸽吧。”丘伽苦相道。
苏方望着白鸽想,豁然开朗道:“食物!它们是吃杂粮的。”
“哦,对对对,我们以前书上有过捕鸟的故事,就是这样的。”丘伽脑袋瓜才开了窍,接着又想起自己书包里有袋玉米粒的零食,立即掏了出来,“刚好我包里带了这吃的。”
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苏方欣慰地拍了拍丘伽的肩膀,夸赞道:“表现很好。”
丘伽又红了脸,不好意思笑着点点头。
叶湑先进了教堂找找有没有可用的木篮或者纸箱,当进到教堂内时,他看着地上被阳光投射下来的花窗,斑斓的玫瑰花窗被阳光穿透,洒下精妙绝伦的暮光。
他转身仰面朝向花窗,多彩的斑块光形将他包裹其间。
在这时外面传来兴奋的欢叫声,丘伽激动道:“抓到啦!”
叶湑走出去一看,丘伽两手正抓抱着白鸽,苏方在解白鸽脚上系的细绳,说:“声音低点,白鸽也被你给吓着了。”
丘伽闻言瞬刻噤了声,安静地把持住白鸽。等待苏方拿到信纸后,丘伽很利索朝半空放飞白鸽。
眨眼间的功夫,白鸽扑棱着翅膀重新飞回到教堂顶上。而地面上的玉米粒吃得并不算太多。
“叶哥,你看。”丘伽高兴指了指苏方手上的纸条,“我们刚放下食物,白鸽就飞过来,然后徒手去抓没想到真还成功了,运气真好。”
“白鸽好像也很配合。”苏方笑着说。
叶湑淡淡说:“那挺好。”
“我们赶紧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丘伽迫不及待道。
苏方慢慢展开卷着的小纸条,念道:“判与冥岛全体岛民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丘伽不明所以地问大家,“什么意思?”
……
大家沉默不语,都是一样的困惑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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