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光片空间
真恳的献祭语一刻不停，重复不断，声音却从卑微的祈求变到自卑的乞求。
“神主，请接受我的献祭。”这一声低弱到骨子里，其中含着失落至极的无奈与难受。
奔窜的邪气重新有了附着之主，纷纷又朝那冥鬼涌去。声音嘶哑的献祭乞求断断续续，直到邪气完全汇聚一团，声音再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了？”丘伽惊惧不已，小声问道。
苏方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神主是……”丘伽问到一半被叶湑突然打断。
叶湑低声提醒说：“先别出声。”
祭坛上的冥鬼侧转过脑袋正看向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循声而来。
“先离开。”齐连第一次发出略显急切的声音。
没等他们反应，冥鬼带着周遭的邪气之物在电光火石之间闪移过来，怨恨的情绪在狰狞面目上显露，抱怨道：“你们！因为你们，我得不到神主的恩准，因为你们……”
带着攻击性的邪气张着模糊的獠牙大口，抻着丈量不清的胳膊大手直接朝最前面的叶湑袭来，欲将他扭断再吞咽殆尽。
叶湑左手腕上的银线敏捷出动，但在触撞到邪气边角时又如之前那样给缩回来，这次没有轻轻的刮蹭，而是一语不发地归复原位不再动丁点儿。
在这要命关头，叶湑瞧见小东西的反应还忍俊不禁。
直冲而来的邪气在看到笑颜后竟然出现半秒的怔愣。但在半秒之后，邪气依旧带着憎恨奔冲向叶湑。
苏方迅速甩出赤鞭对着邪物鞭去，被打到那块邪气分散小刻后又像原先汇聚一团，而且看起来比先前的更要凶猛嚣张。
“怎么会这样？”苏方不解道。
丘伽不知所措：“怎么办？逃不掉了。”
此时，邪气是近在咫尺。
踩在危险边缘线上的叶湑显得并不慌张，相反是一脸淡然自在。
他在想，邪气的攻击会不会让他在系统内就得到解脱，不用再完成什么任务，直接的离开。
他阖上薄薄的眼皮，静静等待死神的宣判。
手心逐渐蔓延的寒意，他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就是在死亡线上的游离。他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可脑海里意外涌现这几日见过的面孔，一些人一些事在脑中逐帧放映。
“既然十七了就别干傻事。”
霍然响起的声音，像是回想，又像是真实。
冷冷的寒意刺得叶湑睁开双眸。眼前，透明体的银鹤变大为数倍，由叶湑为起始点凝筑成光片空间，慢慢地向四周延展，渐渐凝结。
冥鬼连同邪气被禁囚在某片空间里，僵动不得。
延伸不知多远的光片空间，看起来无边无尽，没有终点目的地。
这里似乎正在被冻结。
“我靠！怎么回事？”丘伽的声音闷闷传来。
苏方透过光片的隔层看向叶湑，狐疑问道：“叶湑，是你的东西？”
“不是。”叶湑说。
“但是它是从你手上出来。”苏方仍旧持疑。
丘伽见气氛不太对，扯开话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出去？”
“很难。”齐连判断说。
“我先试试。”丘伽将短刀的刀鞘拔掉，正试着用刀尖去戳穿透明的光片。
丘伽弄出铿铿锵锵的声响，一边戳捅一边自我鼓励说：“水滴石穿，我们也肯定可以。”
其他人注视着他卖力地破壳而出，然而看起来丝毫无望。这薄如蝉翼的光片很是坚不可摧，在丘伽短刀的戳刺下没有出现任何破裂的迹象。
正对叶湑的邪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甚为不满地叫嚣愤斥，试图挣破这冰冷牢笼的束缚。
那冥鬼伸出干瘦的手指试图去碰触，小心翼翼地。他少了刚才那样的愤然，变得沉静。就在他触到光片那刻，整个空间开始分崩离析，光片自动开始瓦解。
与此同时，周遭的光景都在发生改变，像是时空扭曲，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倒退……
“咚——”
教堂悠扬悦耳的钟声响起，清脆利落。
清早的教堂算得上清静，教堂外染着冬季的严寒，萧瑟和空廖萦绕在这里，跟之前的萧索不同，这里掺杂着人间的喧嚣。
教堂内站着一位执事，正双手合十虔心向耶稣祷问。他穿着黑白色长袍，中长的卷发撂弄到耳后，耳上穿着银色的十字型耳链。
叶湑他们四人分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完好无损的长椅有模有样，不染一尘。
丘伽打量一圈后，慢慢地往就在他左侧的叶湑那挪动，等移到身边后，很小声地问：“叶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闭着眼的叶湑，听到声缓缓睁开眼眸，眸光里透露出说不清的落寞，他声音很冷淡地回：“不知道。”
“这里是玫瑰教堂吧？”丘伽不确定地问。
“嗯。”
坐在前面的苏方往叶湑这边走过来，眼神里满满的质疑，“怎么回事？”
“不清楚。”叶湑心感疲惫。
“请保持安静。”齐连不动声色地走近提醒说。
大家也都噤声不语，毕竟在教堂内，而且还有人在祷告，也确实不好喧哗。
苏方瞥过齐连后，将狐疑的目光又带回到叶湑身上。
叶湑选择性地又闭上眼睛，他不想费心去思考，也不想去搭理这些。当下他只想安静地呆着，不跟谁说话，也不听谁说话。
教堂前的执事祷问完毕后，转身往教堂大门外走，他掠扫过端坐在长椅最后一角的四人，微微而笑，沉着闲定。
丘伽目光随着执事的移动而挪动，炯炯有神，很是稀奇，呢喃道：“难道长服卷发是帅哥的标配？”
“什么标配？”苏方问。
丘伽神秘兮兮道：“我发现一头卷发穿着长衣服的都是帅哥。”
“为什么？”苏方特意看了眼阖眸的叶湑。
“之前我看到审判长0217时，简直震瞎我双眼。”丘伽神色夸张说。
“这么夸张？”
“不是夸张，真是实话实说。”丘伽起了八卦兴致，“我该怎么描述呢？……嗯，就像从高山，不对，应该是圣殿走出来的神明，五官特别精致，而且那眼睛不像我们的棕褐色，是蓝色。”
苏方笑道：“蓝色眼睛也不算太稀奇，可能在我们这算是特别的。”
丘伽摆头解释说：“不一样不一样，很纯粹很透澈的蓝，没有受丝毫污染的大海才有的蓝色。”
“是吗？”苏方笑着问道。
“嗯，反正算是我见过的稀有人物。”
“稀有人物？你真可爱。”
丘伽被说得红了点脸颊，不好意思笑了笑。
被身边的声音干扰到的叶湑，很难不受谈话内容的影响，在脑海里不住地冒出0217的人像和声音，挥之不去。
从最初看不见的长路一直到教堂，0217好像都在。
“叶湑？”迟暮的声音不知从哪响起，直接就传到叶湑的耳际，无比贴近的距离，测量起来甚至为负。
“嗯？”叶湑疑惑地应了声，嗓子有没有发出声音，他并不太确定，好像是没有，因为丘伽他们并没有反应。
迟暮带着笑意说：“看来是能听见我的声音。”
“你在哪？”叶湑问。
“清风会。”
“哦。”对此一无所知的叶湑没再多说什么。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跟你说话吗？”迟暮问。
叶湑根本不加多想地说：“那只银鹤。”
“是。”迟暮笑道，“你现在安全吗？”
叶湑有点不想理会，在他看来，银鹤好比迟暮本人的化身，对当下任何的情况都能实时把握了解得到，问这话无易是多此一举。
但出于不知的心理，还是很应付性地随意“嗯”了声。
“那就好。”
叶湑顿了好会，才开口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迟暮笑答：“当然。”
“如果执行长官在系统里死亡，会真正死亡吗？”叶湑很想知道关于这问题的答案。
迟暮停顿片刻没有回答，良久后，他耐心道：“不会的。如果执行长官在系统里死亡，执行长官只是结束此次的世界任务，而系统会自动替执行长官顺延至另外的任务。到那时，执行长官需要重新执行任务直到完成。”
“所以只有完成任务是吗？”
“嗯。”迟暮说，“等你完成任务后，会有随意选择权。”
“随意选择权？”
“是的。”
“选择……，”叶湑想问选择项有哪些，话已经到嘴边，又觉得多此一举，微顿后改口道，“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什么时候结束处罚？”
迟暮片刻没声，过了会才回答道：“这个……很难回答，抱歉。”
“没事。”叶湑真的就只是最后一个问题，然后就没说话，也没再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像突然断连的网络，带着语音通话也自动断连。
他的思绪回到当下的境况中，他不得不开始厘清情况，毕竟完成任务是唯一的出路，他只有选择尽可能快地完成它。
现在这个教堂看起来瑰丽奇比，显然是玫瑰教堂破衰前的模样，所以他们是回到与冥岛的过去，那这些过去的碎片记忆应该是来自那位冥鬼。
叶湑想，银鹤确实是在想帮他，带着他们追根溯源，从最开始找寻判决书的判决依据，帮助找到他们正确执行判决书的方法。
“那位冥鬼。”叶湑喃喃自语道，声音小到嗓子眼里。
丘伽耳朵算是灵敏，还是捕捉到那细碎的声音，好奇看向叶湑问：“叶哥，你说什么呢？”
叶湑睁眼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目光都被教堂外匆忙的跑动声给吸引。
教堂外，有个着皮夹克带毛线帽的男人火急火燎地往教堂赶来，到了教堂匆匆扫过里面正坐着的人，像是没瞧见要找的人，又着急转身往教堂侧面跑去。
教堂内，他们四人透过彩绘花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奔跑男人的身影，跑动声甚为明了。
“什么情况？”丘伽懵圈地挠脑问道。
叶湑站起身来率先往教堂外去：“先出去看看。”
那男人叶湑见过，正是声音嘶哑的林诚。
他们出了教堂，萧冷的寒风迎面吹来，扑卷到他们身上。
丘伽依旧穿着似校服的套装，迎着风在试着感受外面的温度：“好像不怎么冷。”
苏方望着灰白的天空，若有所思地说：“或许，因为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存在。”
叶湑闻言看了眼苏方，不是因为她知道他们现在身处的时空，而是因为她说出那句话时的状态，让他又想起曾经，他也说过相似的话，状态有些差别，但字词大意相差无几。
丘伽脑袋瓜才反应过来，恍然道：“所以，我们穿越啦？”
苏方回神笑着应答：“是的。”
丘伽藏不住的兴奋，呵呵乐道：“真有趣，第一次体验到，等到我回去后，估计说出这些经历也没人相信。”
“很可能会判定你患有精神分裂症。”苏方打趣说。
“那我还是选择做个正常人。”
齐连突然提醒说：“现在4月25日早上八点整。”
被突然告知的时间，一下将他们拉回到系统的大环境里。他们仍在系统中，仍有需要完成的任务，而且规定的时间点在4月29日零点整。
“你怎么知道的？”丘伽疑惑看向齐连，问。
齐连没解释，看了看右手腕上带着电子手环。
“哦，原来戴了表，我都没发现。”丘伽自答自话。
半天没说过话的叶湑，没有作声就下了教堂台阶，朝教堂侧面走去。他现在情绪很低落，很难保证说出的话或者说话的语气无意中伤他人，所以他习惯性地选择沉默。
他默默地顺着教堂红砖墙走，身边残败凋零的玫瑰花丛了无生气，就像此时的他。溺身在死水中，里面漂着死去的烂鱼在腐烂发臭，同他一起。
身后有跟随的脚步声，丘伽他们都跟上来了。
前面隐约有听到恳求声，“执事大人，能不能请您去开化我家孩子？”
“叫我颜回就好。”执事说，声音温沉，“还请您带路。”
叶湑他们与劈面迎来的两位无交集地擦身而过。林诚一脸着急模样，也没顾得上看其他人，而执事颜回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瞬即逝，迈着步子紧跟在林诚斜后侧。
在两人走开后一些，齐连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说：死刑审判长0428。”
话落，除叶湑的另外两位都感到诧然，丘伽吃惊问：“谁？”
齐连一字不差地又重复了遍：“死刑审判长0428。”
“跟上吧。”叶湑说。
丘伽：“对对对，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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