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教不诛
“祂说，祂在山的那一边醒来，祂诞生于这个星球最原初的混沌，那时没有巫云山脉，连你们的上清仙祖还没出生，漫长沉睡，沧海桑田，但祂一直在注视这片大地。”
山的那一边？唐以寒很沉得住气：“山的那一边有什么？”
大妖笑道：“我们还不够能知道的水平。”
装神弄鬼！唐以寒内心嗤之以鼻，明明就是答不出来嘛。她继续问：“你们凭什么信他？”
“祂说祂会驱散巫云山上的诅咒，将我们从这方狭小的天地中解脱。”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把这云驱了？”
“祂沉睡已久，醒来的不过祂一缕意识，唯有诚心信仰，终有一天祂会完全苏醒，扫清世间一切阴霾。”
额……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仰了什么东西啊。唐以寒强忍反驳的冲动，面对狂热的教徒，不是嘴炮高手根本辩驳不过那一套套强行自洽的歪理邪说，她缓了缓：“祂有展现什么神迹吗？”
“你所经历的一切，就是祂赏赐的一缕力量所展现的神迹。”大妖笑容微妙，“不过今日看来是聊不下去了，以后有缘再见。”不待唐以寒反应过来，他瞬时飞起，冲入黝黑森林中消失不见。
无形中影响命运的法术……唐以寒紧握长剑，新创的道法，还是魔法？是正道，还是邪派？
等会告诉道子大人吧，这事她已经不够资格插手了。
赵轻云那边的荧荧绿光涨落下去，充沛的灵气风起云涌，归拢凝神，至此，赵轻云正式突破至凝神境，元神更加凝练，初步拥有单打独斗的能力。
她睁开眼，笑得异常开心，一把扑上去抱住自己的好友：“我突破成功了！诶？这是什么情况？”林屋被大树涨破得七零八落，明明深夜却开了一树繁花，有些花朵凋落，刚结了青色的小果子。
“你没事就好。”确认那群大妖已经走远，唐以寒收剑，还很疑惑那些妖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走了，就为了神神叨叨地几句传教？
不远处一道青光飞来，正是疾速赶来的奚存青：“有人受伤吗？！”
“没有。”原来如此，唐以寒心里的石头落地，立马注意到他胁下夹了个人，那人抬起头，眼瞳碧莹莹的，双手反绑，颇苦中作乐地打招呼：“嗨~”
“这是谁？”
“一个教徒。”奚存青看了眼五位弟子，“都没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有什么无人的山洞可以避一下吧？”
唐以寒点头，带路翻过两座山，北极星升起时抵达洛水洞，天色微微发亮，凌晨时分，巫云山的天也仅止于微微发亮了。
唐以寒紧绷半夜，赶路半夜，体力尚有，而精神疲惫，到了山洞门口一屁股坐下来。绿瞳少年一路被奚存青拎着，啥劲不费，悠闲得很，眨巴着眼，天真无害地说：“姐姐我听说过你诶，是不是叫唐以寒？妖们都说唐以寒是个大美人呢。”
唐以寒不接话，奚存青说：“你们先休息，我有事。”说着拎着少年往远处走，少年蹬了蹬腿：“喂，你不会用刑吧？”
“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自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走得离山洞远些的地方，手一松，绿瞳少年摔在地上，压倒了一大片乱草，一把秋水般的长剑擦肩而过，钉入泥土嗡嗡振动。
奚存青压着剑柄：“名字。”
长剑贴脖子太近，起来可能被剑刃划伤，绿瞳少年干脆躺着：“林德。”
“你不是西方人吗？”后面应该还跟着一行姓。
“唉，我有个东方名字不行吗？”
“有巫云诅咒吗？”
“有。”
怪事。奚存青皱眉：“怎么进巫云山的？你父母呢？”
“我跟你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奚存青半晌没说话。如果有个玄门的弟子在就好了，可以直接分辨对方是否在说谎，甚至能用占卜之术直接推出他的大致来历。
一个西方人莫名出现在巫云山，还染有巫云诅咒，哪哪都透着古怪。
他把自己地疑问一股脑抛了出来：“昨日你们施加的神术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效力是否已经结束？你在仪式中起到的是什么作用，付出了什么代价？从实说来。”
长剑被林德的体温捂得温热，但是剑锋无情，且散发着无形剑气，刺得很不舒服，他稍微往旁边扭了扭：“早结束了，我能起的作用不跟你说过了么，中转。祂执掌的权能是厄运与幸运，运气这东西当然是可以调用的，可以从未来借，也可以转渡给别人，代价就是未来变得更加倒霉，有借有还嘛。”
“非要通过祈祷那个神明才能调用运气？”
“不然呢？整个世界还有哪样法术可以直接调用运气？别说那些自称能带来好运的妖精鬼魅，我神和它们那不一样，它们求的吞噬人的元气修炼，我神只要信仰，出马仙还不一定能完全实现愿望，而我神，只要你受得住风险后果，多大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怎么祈祷的，让我看看。”
林德摆手：“再祈祷我运势就没了，会倒霉致死的。”
很难说他是不是在故意撒谎，单看他表情还有几分真诚：“那你告诉我，们在山上修什么？”
“房子啊。”
“不是有妖穴吗？”
“祂下了神谕，让我们聚居起来，摆脱分裂混沌的状态，共同面对未来即将到来的危机。”
“灭世论？”奚存青想到的是这个，用世界末日恐吓哄骗信徒向教主交出钱财，谎称这样就能于末日中得到“神”解救，□□屡试不爽的法子。
“祂没说这个。”林德越发从容，“没有灭世的征兆，大妖们都是猜将来可能有大派的围剿，毕竟那些妖们以前干的龌鹾事太多。”似笑非笑地看着奚存青，眼前的人就八成可能是个大派的弟子。
“算你们识趣，如果我死在这里，你们那个神预言得还很准。”奚存青收剑，手一翻拿出丹瓶，倒出了一粒拇指大的黑色丸子。
林德本能地往后蹭：“这啥玩意儿啊？”
“吃下去就是了。”奚存青步步紧逼。
“我不吃！”林德抱着脑袋躲。
“这由不得你。”奚存青揪着他耳朵，
娃娃脸终于显得有些可怕了，林德面露苦色：“大哥，大哥给点水，我干咽咽不下去。”
奚存青拿出了他在客栈买的酒，林德接过酒罐：“大哥你身上是有弥戒吗？什么东西都有？”
奚存青不语，等他咽下去，林德耷拉着脸先抿了两口，再和酒吞服黑丸，干呕两下，奇怪，怎么感觉有股酸甜味，甚至回味有股淡淡的兰花清芬，世上会有酸甜味的毒吗：“到底是什么啊？不会是蛊虫吧？”
“毒。”奚存青冷着脸收回酒罐，又想起了什么，递给他：“送你了。”
“哎？真的送我？这一罐酒值三十个铜板呢。”
奚存青转身大步离开，连带着林德手上的绳子也“活”了起来，飞回他手里。
“大哥，你会给我解药吗？”
“等我出去了，会给你的。”
林德快步跟上他：“那你什么时候出去？”
“调查清楚那个神之后。”奚存青扫了他一眼，“你知道那座城在哪里吧？”
“知道是知道，可是你们这样子可进不去啊，能进去的要么是妖，要么是已经信教受礼的商人，你们不加伪装就进去会被围攻的。”林德卖自家情报的神态如此自然，好像那群妖跟他压根没什么关系似的。
“我自有办法。”
山洞里一干人在打坐修炼，他清清嗓子：“起来了，与你们商议事情。”
众人活络起来，目光投向奚存青，以及他身边的林德。
“我控制了他，他会带我们找到那座妖城，不过我们要做一些伪装。”奚存青十指交叉，手掌一翻，六道流光飞进六人手里：“附魂妖骨，融入身体可以自然发出妖气，出去了我会帮你们抽出来，没有后遗症。”
附魂妖骨是由妖魂妖血铸造的特殊法器，拿在手里有如实体化的魂力器物，周身缭绕着密密的符文。身为造器门的弟子，庄良自然忍不住欣赏了好大一会，妖骨品相极佳，缭绕的符文精确又排列美观，依依不舍地最后一个使用了附魂妖骨。
附魂完成时，他顿觉自己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息骤变为妖，而且是只……兔妖？！
何耀变成了鹿妖，赵轻云桃妖，唐以寒化身松鼠妖，另外两名弟子化身黑熊妖，黄鹂妖。
几人凑合起来能开个动物园了，最初的新奇感过去后，众人再看向奚存青。
道子大人，你呢？
只见他的气息迅速平淡下去，尽数内敛，无论怎么探查，他都是个凡人，没有一丝法力的凡人。
“我做你仆从。”他拍拍林德肩膀。
林德看热闹看得正乐呵，闻言傻眼：“啊？”
“你能说好我的来历吧？”再拍。
每拍一下，他脸色便苦涩一分：“大哥，你没受礼，就算有我担保你还是进不去啊。”
奚存青无奈，转头吃了粒化气丹，自然地飘出淡淡的妖气，要很仔细才能分辨出是一种草的妖气：“这次总行了吧？”
林德哪儿敢说句不是：“行，保证能行。”
奚存青点头：“那好，唐姑娘，还要麻烦你给他们化化妆，改变下容貌，各位适应好自己身份，到时与妖交谈来历不要露馅。”
“明白！”众弟子回答得铿锵有力。
奚存青回头再拍林德肩膀：“想好我的来历了吗？”
林德很乖：“你是我山上捡的刚化形的小妖怪。”
奚存青思忖一阵：“行。”
“你不化妆吗？”
奚存青手上多了一张面具：“我有这个。”戴上立刻变了一张脸，娃娃脸变得有棱角了，不过五官还是幼嫩得很奇怪，林德看着想笑。
“你笑什么？”奚存青抬眼，林德收敛笑意，一本正经起来：“大哥你多大了？”
“没意义。”奚存青态度冷淡，修行者寿元漫长，突破到归元境更可永葆青春，光凭相貌推测修行者年龄是最没意义的事。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啊大哥？”
鉴于设定好的身份，他是他捡来充数的妖仆：“叫我阿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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