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运交汇
金光不稳定地闪烁着，饶是唐以寒不通法器，也能看出来这件法器状态不对劲。她相信奚存青绝不是故意哄她，于情于理，他们是同门弟子，没有自相残害的道理，况且他引开的是最强大的妖怪，留下一件残缺的法宝护着他们实属没必要……唐以寒深吸了好几口气，默念清心诀让自己冷静下来。
五名弟子有一个是修习法器铸造的，叫庄良，这次来巫云也是希冀收集到一种罕见的矿石来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器，要不要把他叫来看看金钟罩能不能修好？
如果直接让他查看，其他人也会联想到这件法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引得人心不稳……
思考间，庄良已经探头进来，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有金钟罩落下来了？”
“有大妖想打劫，道子去引开他们了。”唐以寒语气平淡，庄良闻言顿时放下心来：“道子说什么时候回来？”
“十二个时辰后。”唐以寒想好了借口，“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庄良点头：“我明白。”唐以寒趁机道：“我这里有件法器损坏了，你看能不能帮我修下，以防万一。”
“义不容辞。”他接过唐以寒递来的法器，是一把锈蚀的圆月弯刀，唐以寒在山上捡的，刀身刻有法阵，只是无法灌注灵力运转，本身还足够坚韧锋利，仔细查看一阵：“有些麻烦，我先把这锈去了。”道罢转身回自己住的林屋上去拿工具药水。
唐以寒自然而然地跟上去，一进入林屋随即道：“庄良，还有件事。”
庄良一愣，唐以寒指指门外的金光：“你看这金钟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庄良看了看门外，刚开始他也觉得这法器散出来的光怎么一闪一闪的，后来听唐以寒说是道子留下的法器，就没放在心上，现在闻言快步走出，对着金光仔细探查，比划了半天，眉毛皱起，喃喃：“不对……不对啊……咦？”
“能修好吗？”唐以寒心跳到了嗓子眼。
庄良垂下手，苦笑摇头：“我没那么大本事，这金钟罩是祭器级别，若是灵器我还有几分修补的把握。而且……”他欲言又止，唐以寒催促：“快说！”
“似乎是祭器本身的运转出现了问题，所以金光不稳。”庄良忧心忡忡：“祭器级别的金钟罩是有缺的，宝器级金钟罩才是浑圆无缺。但祭器的有缺一般人很难察觉在哪，目前的情况就是，金钟罩本身的有缺阻碍了灵力的流转，它变得不稳定了，而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不过万分之一！”
唐以寒惊愕：“它自然发生的？”
“对，真的……太巧了。”庄良挠头，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
唐以寒再问：“所以只能等它自行崩解？”
庄良愧疚：“学艺不精，真的无能为力。”
唐以寒平复了下心情：“多说无益，先把这刀修好吧。”
庄良拿出药水和软布，软布浸透药水，包裹弯刀静待起效。唐以寒在门外看着轻微闪烁的金钟罩，忧虑奚存青能否在金钟罩消散之前赶来，恶战迫在眉睫，她绝不愿看到任何伤亡。
树叶哗哗作响，愈来愈密，大树忽然焕发活力，开始抽枝长芽，新枝窸窸窣窣窜出来，生长得奇快无比，新叶转眼变老叶，老叶间挤出密密的花苞。
唐以寒立马明白是赵师妹的问题，急急问道：“赵轻云她怎么了？！”
下面弟子大声应答：“她很好！”
赵轻云修的草木之心晋升时本就会展露草木生长的异象，范围越大，开花结果流程越完整，代表基础坚实，修行无缺，眼下这副场景若要被赵轻云师傅看到，必会受一顿夸奖——而现在着实不是时候！
林屋快崩了。
墙面木板开裂挤入新枝，很快爬满了整间屋子，用于固定木屋的楔子松动崩解，摇摇晃晃，唐以寒急命其余人撤出林屋，赵轻云作为异变源头，坐得还很稳当。
唐以寒大声问庄良：“会不会影响金钟罩？”
庄良拿出自己的法剑准备战斗，苦笑：“肯定的……”
“所有人准备战斗，一定护住赵师妹不受打扰！”
唐以寒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今晚真是过于倒霉了，什么事都凑巧碰到了一块，且最强的奚存青不得不远走，他们孤立无援……等等？倒霉？
游荡于群山的幸运幽灵，执掌天灾与厄难的君王——厄难？
难道真有强大的神术在冥冥之中影响他们的命运？！
如果真是那样……
她不敢细想，唯有握紧长剑。金钟罩的金光愈发晃荡不稳，它所罩护的大树在努力突破桎梏，从内里崩解它的保护，里应外合之下，金钟罩表面逐渐崩出细碎的裂缝，风雨趁机而入，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夜真是多事之夜啊。
她喝道：“结阵，准备迎敌！”
无论如何，一定要拖到奚存青回来！
奚存青在群山中高速穿行，每一次拐弯，都会分出一道虚影出去，往别处飞去，分出去的虚影越多，他本体的气息越发淡化，宛若一阵虚无的清风。
行云宗的“风云变化”，他已掌握得炉火纯青，即便敌人知道他分出去的仅是虚影，也不得不去追踪，虚影总会回到本体，理论上追虚影等同于追到本体。
但是奚存青的虚影是早些年就分出凝练出来的，丢出去自然消散一点不心疼，确认身后的大妖已经落得七七八八，开始回头去救援唐以寒他们。
化成清风的他与追踪的大妖擦肩而过，大妖毫无察觉。
他发力猛冲，飞了几里出去，发觉不对。
似乎迷路了。
身为道子，他素来直觉极强，即便在天地灵气最混乱无序的混沌海上，在上古大能设计的迷楼遗境里，他也不曾迷路过。
但他在这里迷路了，山不是他飞来时经过的那些山，他方向偏移了，不知偏移了多少度。
有问题，奚存青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游荡于群山的幸运幽灵，执掌天灾与厄难的君王。原来是这样吗？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功法，本就如同清风的虚影愈发虚化，随天地流淌不息的灵力洪流散向四面八方。
稍不注意，他的意识便会迷失融入天地意志，他不得不这样，对抗神明的力量，不打起十分的精神怎么行？
他的意识分摊，变得稀薄飘渺，全靠本能行动。祈求神明的力量，必定有媒介存在中继引导，自然会引起天地灵气的波动与变化，媒介在哪里，在哪里……
他霍然睁开眼，往一处山坳疾速飞去。
作为媒介的那人歪躺在一棵树下，披着陈旧黑袍，蜷缩着，怀里搂着一盏提灯，灯亮着，在幽暗的山林颇为明显。
他走过去先试探鼻息，人还活着，呼吸均匀，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竟是睡熟了，掀开帽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冷白，拽住胳膊，瘦，没几两肉。
“醒醒？”他晃了一下，没反应。
他再晃两下，不得已拍了一下他肩膀，用了一成力气，少年终于悠悠醒转，睁开一双碧绿的眸子，宛如上好的冰种绿翡翠，头发半长不短，凌乱地披散在肩上。
奚存青一愣，西方人？他记得西方的修行者普遍信仰元素之神来着，难道这个神是从西方哪个旮旯角传来的？难怪祈祷词和西方的风格那么像。
少年毫无惧意，反而微笑起来，很感兴趣的模样：“你怎么发现我的？”
奚存青不答，握着他的手腕探查他的身体状况，没缺胳膊少腿，没有伤口，三魂七魄完整：“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如果祈求的是邪神的力量，那必然要付出代价的，身体上没问题，莫非付出的代价是寿元？
“我没有付出代价，只不过作为中转而已。”少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奚存青淡淡的：“你没资本和我谈条件，我问你，是不是你影响了我的命运，让我迷路了？”
少年歪着脑袋：“你能迷路迷到我这来，也是一种缘分吧？”
奚存青脸色一沉：“少插科打诨！我问你，要怎么做才能撤销这场仪式？你和那群大妖什么关系？”
少年笑意有些忍不住了：“你长得好幼啊，一点威胁气质没有。”
奚存青脸色更黑了，他知道自己这张娃娃脸再怎么怒发冲冠也吓唬不了人，他偏偏就听不得这个。
“不跟你啰嗦了。”他抄起少年，向林屋方向飞去，既然他会被神力影响，唐以寒那边应该也是一样，会发生什么意外难以预料，必须尽快赶回去！
少年被他夹着，稍微活动了下身子：“喂，你愿意听我说两句吗？”
奚存青不答，少年道：“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的原初神与救主，幸与不幸的一体化身，我们一般称呼祂为救主，或是尊者。”
对面的大妖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看着很诚心的模样：“祂自深渊中醒来，是灾厄与幸运的一体化身，祂庇佑所有信仰祂的子民，公正无私的审判赐予或拿走。面对罪恶，他是灾厄君王，降下愤怒的天罚净化邪恶；面对受苦难的忠良信徒，祂是幸运幽灵，将信徒从苦难中解救，引导走向幸福的光明大地。”
唐以寒冷笑，这老妖怪吹起牛来一道一道的，鬼信呢：“你们图谋我们的法宝，还有脸面振振有词？”
大妖道：“你一开始就假定我们动机不良，不愿让我们接近，现在我们不也没把你们怎么样吗？”
“你们不就是冲着我们队长来的吗。”唐以寒神色愈冷，“杀人夺宝的事你们不知干了多少起，信个神，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那些血债就能一笔勾销？嗯？”
“我无意为我们之前犯下的罪恶辩解，我正在为以前的罪过赎罪。今日前来是想介绍我们的救主，请听我慢慢说完，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那再好不过了。”
赵轻云在晋升的关键时刻，奚存青还没回来，能拖一时是一时，再者，这也是个详细了解“神”的机会。
她思绪急转，垂下剑尖，气机丝毫不敢放松，态度轻蔑至极：“好，我倒想听听你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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