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
卓越跟了一路，丁婉婷都没有告诉他自己住在几楼。他只好换了一个问题：“你收拾好东西了吗？”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他：“哪有那么快，前天晚上签合同，昨天和今天早上都有课。”
卓越说：“今天周五，那你赶紧收拾，刚好趁周末我们搬完。”
看起来他比她更着急，丁婉婷一阵沉默，才缓缓说：“我又不着急，我合同5月1日才开始呢，下周搬也行。”
“不行。”卓越停下了脚步，奇怪的是，她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面对他。卓越立刻就说：“你搬过来肯定还要打扫收拾好几天，尽快弄好才能开始学习。”
“我……”丁婉婷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乖乖跟着他站在这。她转身往前走，卓越紧随其后，她说：“我不想这么快搬，我跟我舍友她们关系挺好的，还想跟她们多住几天呢。”
才一说完，她总觉得这番话在哪听过，恍然间才想起来——正是卓越说的，说她会因为舍不得舍友而犹豫搬出去住。
“可是眼下考研更重要啊，等你考完之后，你再搬回去住也可以啊。”卓越一着急起来，语气都变得有些命令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丁婉婷，反而被激怒了。她停下来看他：“不是，你着什么急啊？”
“我能不着急吗？”卓越提了语气，严肃地看着她，“现在都四月下旬了，你还没开始复习，你看看你那些书，拆都没有拆。你看看你考的学校是什么？首都戏剧学院，这是一般人随便能考上的学校吗？一年就收2、3个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对手很多人早就开始学习了？”
人类的本质是恼羞成怒，这一点，丁婉婷非常清楚。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原来她也无法做到违反人性。尤其是这样的指责来自一个在天赋和勤奋上都全面碾压她的京大学霸时，这种羞愧更是成千百倍放大。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什么理由来反驳时，卓越又继续说了下去：“你不要以为你英语底子好就放心，你真的了解过考研英语吗？你知不知有多难？我们是学理科的，我们很多年没有背过书了，你知道我刚读本科的时候开始背那些经济学的东西有多不习惯吗？而且你还读工科，你比我多多少年没背过书了？你要考的专业全是要背的你不知道吗？”
“我……我知道啊……”理不直气也壮不起来，可丁婉婷实在是气死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就像她的爸爸妈妈一样真的关心她批评她！
作为一个推免进入硕士的保研生，卓越本该对这些一无所知。这些，都是后来丁知予告诉他的。
就在2021年初春的京州，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从复试考场走出来的丁知予却哭得梨花带雨。卓越将她紧紧环抱，她泣不成声地自责着，哭得他的心都碎了：“都是我自大和傲慢，我以为我英语和政治很好不用怎么学，结果公共课比别人都低。本来跨专业就是比文科生背书难，还不肯多花时间多背几遍，才会让自己考了最后一名……”
而这一切，2019年的丁婉婷浑然不知。2019年的丁婉婷，就是丁知予口中那个傲慢、无知，却又懒惰、拖延的笨蛋！
可这一切，卓越都知道，他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一切再发生一次了！
看着丁婉婷一副气不过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卓越重重沉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靠近她，这一次，丁婉婷没有躲开。
“知予，”卓越冷厉的声线恢复了温柔，“我很想让你来京州，我很想陪你一起在京州生活你明白吗？趁着我研一还比较轻松，我只能利用这段时间陪你学习，尽快让你进入学习状态，研二我就得回京州找更有含金量的实习了，否则就连我自己也会耽误，我毕业可能就没有办法进中金了。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未来更好，知道吗？”
丁婉婷的心疯狂颤动。她终于彻底羞愧地低下头：“我知道，所以其实你不用……”
“我必须要来。”卓越又靠近了她一点，近得她下意识向后一倾，脚步却没动。她低着头，卓越也跟着低头凑近她，就像一对恋人那样自然亲昵。他轻柔而斩切地说：“未来如果只有我变好了而你不在的话，那根本没有意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丁婉婷想抬头看看他，可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她一抬头就会碰到他的嘴唇，她很肯定。所以，她只好把头低得更深，轻轻地“哦”了一声。
卓越下了命令：“我们现在回宿舍收拾东西，今晚开始搬家，尽量周天开始学习。”
丁婉婷不做声，算是默认。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卓越抓了过去，整个人被他带着往前走了。
丁婉婷震惊地看着近旁男孩高大的侧影，他他他……他就这么自然地牵她的手了？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男孩子牵小手呢！小学的时候老师要求放学牵手手她和男同学都是互揪书包带的呢！
丁婉婷颤颤地将手从卓越的掌心抽了出来，一时不知道放哪里，竟像小学生那样揪起了书包带。似乎直到此刻，卓越才意识到自己牵了她的手，他无措地抓了抓头发，说：“不好意思……习惯了。”
丁婉婷试图找些别的话：“这么习惯拉女孩子手啊。”
卓越严正声明：“我这辈子就拉过你一个女孩子的手。”
她心慌意乱，根本无心追究。
终于到了分叉的路口，卓越停下脚步，对她说：“我往这边。”
丁婉婷下意识问：“你去哪？”
“家属院啊，往这边走。”
“……哦。”她竟糊涂了。
下一秒，她就被卓越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脑门，她愣得往回一弹，抬头撞见他宠爱的笑脸：“赶紧回去收拾，我放了行李就来帮你搬。”
丁婉婷脸颊涨红，根本无法冷静：“你……你还是……不要来了……”
“为什么？”
“她们……她们会以为……”她根本说不下去。
卓越理所当然地接：“那不然我是什么？”
丁婉婷无法跟他再待下去了，转身就往宿舍走，卓越在身后继续冲她喊：“收拾好了给我打电话——”
——什么鬼啊！
他的手掌好宽喔，而且也很温暖。
——呸！她居然在这里边走边回味！丢死人了！
卓越看着丁婉婷突然奔跑起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上扬。
他记得他第一次送她回家，是在相识之后的一周，他终于敢在图书馆闭馆后，第一次对她说：“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不是很安全，我送你回去吧。”他陪她走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也如今日一般，在道别后匆匆小跑，头也不回。那时的他懵懂无知，还以为她急着回去干什么。
而现在，他明白了。她害羞了。
一回到宿舍，丁婉婷就乖乖听话开始收拾东西。
被褥衣服都算轻的，最重的还数那一大箱子书。上个月决定考研的时候，她雄赳赳气昂昂，按照攻略贴给的书单一口气买回一箱英语一箱政治一箱专业课，仪式感拉满。然后呢——放在宿舍开始吃灰。
大学一躺躺了三年，倦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调整的。而卓越，就是这个来逼着她加快速度的人。
午休时间，舍友们都在，见她收拾东西要搬走，纷纷说一会儿给她帮忙。这反而让丁婉婷难以解释了：“不用了，我一会儿……我……”
蒋培培反应过来了：“是不是你学长来帮你搬！”
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过来了：“哪个学长啊？”“婷婷又让哪个学长沦陷了？”
还不等回答，卓越来了电话。丁婉婷心虚地看着她们，背对着接起来，却不知她们全都竖起耳朵在背后细听。
“喂……你在楼下？干嘛……哦……好吧……”
等丁婉婷回头，三个舍友并排趴在窗台往下看，叽叽喳喳：“谁啊谁啊？”“是不是那个？”“是那个吧那个比较帅！”
蒋培培终于过去给她们指明答案：“哎呀！是那个！”
惊起呼声一片：“哇哦——”“这个不错诶，还这么高！”“我就说婷婷肯定是眼光高。”
丁婉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下了楼。卓越去了屋里把行李箱掏空，赶紧给她送了过来，好让她方便。
她们宿舍在三楼，就朝着宿舍楼大门，多少次丁婉婷趴在窗台上羡慕地看着楼下一对对情侣依依不舍，没想到今天，轮到她自己被舍友们围观了。
卓越可真会挑地方，专门站在正对她们宿舍窗台的地方，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他把行李箱推到她手里，问：“收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刚还在想被子怎么装，装你箱子好像刚好。”见他手里拉着个拖车，丁婉婷问：“你从哪搞来的？”
“小区里看到有同学刚好用完，说是小区物业的，我就拉过来了。”
丁婉婷开心地仰起脖子望他：“那我们刚好一趟就能搞定了！”
卓越趁机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那你快点收拾，要不要我上去帮你搬下来？”
丁婉婷瞬间黑脸，后退一步：“不用了，女生宿舍不让进。”
“那你自己拿下来？东西不多吗？”
“……我舍友她们帮我搬下来。”
卓越一个激灵，激动地瞪大眼睛：“那我要见你室友了？”
丁婉婷撇了撇嘴：“她们已经见了。”
卓越环顾四周，终于瞧见了头顶窗台上的几颗脑袋，这一抬头，几个脑袋迅速撤退，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卓越开心得像个孩子：“我这算是被盖章了吗？”
丁婉婷逗他：“你是猪吗？还盖章。”
“我愿意啊。”
丁婉婷无话可说，转了身：“我上去了。”
回到宿舍，几人齐刷刷夹道欢迎，眼神贼亮贼亮地看着她。蒋培培带头起哄：“丁婉婷啊丁婉婷，是谁那天还义正言辞来着，什么把你玩弄于鼓掌，什么气死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说，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
“哎呀没有什么，”丁婉婷就差没把脸埋起来，“我得赶紧先把东西搬过去了。”
最后，丁婉婷一共收拾出六个箱子，一箱衣服，一箱被褥，一箱日用品，一箱杂物，两箱书。就这么巧，六个女生一人一箱，激动得敲锣打鼓似的往楼下走。
一见到卓越，几个女生纷纷喊：“学长好！”
卓越都懵了，迟了迟才说：“你们好，我叫卓越。”
她们当着面就开始七嘴八舌：“好正式哦。”“感觉好老实哦跟个小白兔似的。”
“喂——”丁婉婷回头白了一眼，“我可听见了，什么小白兔，那我是大灰狼？”
姑娘们嘻嘻哈哈，一个接一个把她的行李堆上拖车，与她告别上了楼。
卓越右手拉着拖车，左手拖一个行李箱，丁婉婷也拖一个行李箱，俩人一齐往北门走。从宿舍到北门有些距离，所以才要尽量一次性搬齐。
卓越好笑地问：“我怎么就小白兔了？”
“主要不是你小白兔，”丁婉婷怏怏地说，“是想说我像大灰狼。”
“为什么？”
“因为我长这张脸呗。”
卓越听懂了，因为丁知予也说过。可丁婉婷不知道，于是她继续说下去：“不是初恋脸，浓颜系明艳型，一看就是海王的脸……我都听累了。”
“哪有，明明就很甜。”卓越宠爱地看着她。
余光中瞥见了他的眼神，更让她不敢抬头。她只好接着讲故事：“之前有个男的追我，我也接触了一段时间嘛，最后觉得不行就断了，他就有点难过嘛。我舍友就说我把人家骗到手又甩掉了，好像大灰狼骗小白兔一样——拜托诶，明明是他有好几个前女友好不好？”
这个故事，卓越也听丁知予说过。
见他不做声，丁婉婷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微博发了一段话，你不是一直在看我吗？你没发现？”
卓越说：“这件事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说。”
“我想让你忘掉我观察你这件事，就当我是正常刚刚出现的。”
怪不得。这一次卓越来汉州，总让她觉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哦。”丁婉婷低着头往前走，变得支支吾吾：“我……你……”
“嗯？”卓越看向她。
北门远离教学区和宿舍区，多是空旷的树林和体育场馆，银灰色的路灯下只有两人一长一短一双影子。
轮子抓地的声音持续聒噪，但这一点也不碍着卓越听清丁婉婷羞赧的声音：“那他们追我，你就这么看着啊。”
他一声笑，恣意张扬，意气风发：“那又怎样，不还是都失败了，一群废物。”
丁婉婷是真看不惯他这么臭屁了：“不是，你在这得意什么劲儿啊？”
卓越理所当然：“我成功了，不该得意吗？”
丁婉婷真是无话可说，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拖车：“给我——你给我——”
“好啦好啦，我错了，”卓越躲避着她，见她不肯走，只好说，“我马上成功……我努力成功，好吧？”
抢也抢不过，丁婉婷懒得再跟他多说，大步走到了他前头。
到了小区，果然丁婉婷径直走向了和14栋挨着的15栋。进了单元楼，丁婉婷才想起来告诉卓越：“杨老师说他今晚找了男同学搬桌子和柜子过来，可能会碰到他们。”
“噢。”
“……欣欣也在，她和她男朋友带路。”
“好。”卓越还是没明白。
丁婉婷只好摊牌：“那反正我就说你是来帮我搬东西的同学。”
“不行！”卓越这才反应过来，他眉毛一挑，“你可以说我是你哥哥。”
丁婉婷觉着这主意不错：“这个可以。”
“那你总得叫声哥哥吧，嗯？”
“……”
卓越含笑看她，等待着。
然后12楼到了。丁婉婷赶紧溜出来。
1201的门敞开着，果然碰上了他们。丁婉婷一眼看见客厅里站着几个男生，正将那两座大铁柜贴墙放置。房间里传来宋欣欣的声音，正指导他们放桌子的位置。
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丁婉婷率先打了招呼：“嗨，你们好，辛苦了谢谢。”
男生们似乎没想到自己是帮电信院女神搬家具，先一愣，下一秒看到紧跟着丁婉婷走进来的卓越，更是一愣。
听到她的声音，宋欣欣雀跃着出来了：“婷婷呀！你来啦！”
两个女孩抱成一团，见到丁婉婷身后的卓越，宋欣欣不似后面那群暗自猜测的男生，直接就问了：“这……”
丁婉婷按照刚才说好的：“我哥哥。”
还不等宋欣欣反应，卧室里走出来一个男生，一眼认出了卓越：“哎——你不是那天投三分很厉害那个男生吗？我们一起打过球！你这……你不是说你在追丁婉婷吗？这么快到手了？”
房间里静了一秒钟，涌起了海潮般的哄闹：“哦——”
两桌两柜需要八、九个男生，加上宋欣欣，屋里一共十来人，就连卓越都一时脸红了。
待嘘声渐止，宋欣欣凑近丁婉婷，问：“你们家那边，管对象叫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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