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005
林南雪刚毕业两年，虽然涉世不算深，但中国人的客套方式还是懂的。
人家说有空一起吃饭，这个“有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
人家说没事，也不一定真的没事。
林南雪一向知感恩和懂回馈，这也是她和温小雅成为好朋友的重要原因。
上大学那几年，生活费张雪丽是给的，但给的金额需要她先预留好回家的车费，剩下来的那些，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才勉强够。
大学前两年，她去商业街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鞋子基本上一双穿一年，坏了崩胶了，才不得不去买双新的。
她一开始也想过申请特困生补助，但是看了细则，她不符合申请标准。
是穷，但穷的不够彻底。
小县城的高中课程里，林南雪电脑都没摸过几回，但上了大学，很多课后作业竟然需要用电脑写。
林南雪只能每天去图书馆抢电脑座位，有几回去晚了没抢到，最后都是去网吧写的作业。
原本生活费就不够，那几天的额外支出，让她一个星期没打一份荤菜。
大学的宿舍是四人间，除了她以外，其余人家庭条件都很好，尤其是温小雅。
刚入校那会，全身上下都闪着名牌的logo，高档的护肤品中样小样随手送，还经常打包校外餐厅的菜，拿回宿舍请大家吃。
其他人，还有隔壁几个宿舍的女生，只要温小雅一回宿舍，她们就闻风而动过来窜门。
每回都是吃的理所当然，拿的心安理得，然后在温小雅背后说小话。
只有林南雪，基本不碰温小雅的东西。
人的交往，都是有来有回的，她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去回馈。
有时候，实在盛情难却，林南雪就用自己的方式去回馈。
比如，帮温小雅打水，占座，记笔记。
一开始，林南雪以为温小雅是傻白甜，后来才发现，温小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筛选朋友。
她选定了林南雪。
虽然这个方式，有点费钱。
但用她的话说，没事，我爹有钱，他说了吃亏是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林南雪是勤奋努力每一天都向上，而温小雅是大愚若智。
林南雪给时臻回了个“愉快”的表情，然后把线放在了包里，以防自己明天再度忘记。
第二天中午，自己买的线也到了，她拆了快递随手塞在包里就去忙了。
这事儿林南雪惦记了一整天，下班发动车子后，她就给时臻发信息。
lin：时先生您好，我现在给您把线送过去。
lin：谢谢您。
倒是将感谢之词，说得十分老派。
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没有黄实线的路段上，还总有人乱夹车。
手机一路上都没动静，趁着行进缓慢地时刻，林南雪瞄了眼对话框，还是没有回复。
眼神回过来的时候，前面那辆吉普突然大刹车，好在林南雪眼明脚快，及时刹住了车。
一瞬间副驾座位上的东西，全飞了出去，掉在了车座地上，包里的东西更是全洒了出来。
林南雪只瞄了一眼，可没敢管它们。
到了时臻的小区门口，停好车，才一一捡起来。
还是上回那个管家，帮她刷了电梯，林南雪敲了门没人应，微信上也没回话。
她就将袋子挂在了门上，想着拍个照，给人发过去关照一下，再说声谢谢就好了。
刚拍完照，还没来得及去点时臻的对话框，突然来了个电话。
是另一个支行的理财经理杨静，问她还有多久到？
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别想吃的，帮她一起点上。
林南雪有两秒钟的怔忪，随即才想起来，这顿饭好像是上个月就约好的。
之前行里策划了一个短视频征稿活动，林南雪并没有兴趣参加，但可能大部分人都和她一个想法。
征稿信息在oa上挂了快一个月，结果一个投稿都没收到。
策划人大概觉得不好向领导交代，于是简单粗暴地给各支行直接分派了任务。
大意是，你们随意组队，只要交东西上来就行。
林南雪就这样被迫加入的，在组里分到的任务是，给五分钟的短视频配文案。
文案这种东西很简单的，辞藻弄得华丽一点，念出来够矫情就行。
也不知是不是林南雪掌握了文案精髓，他们的视频最后还得了个奖。
什么名头的奖她忘了，只知道还有五百块的奖金。
五百块，六个人，分摊下来每人83块，但谁也不缺这83块啊。
何况分钱这种事，显得多没团魂啊，杨静就提议一起吃顿饭吧。
群消息林南雪是屏蔽的，等有人她，点进去看的时候，她们连哪家烤肉店都订好了。
她自然不能扫兴。
林南雪挂了电话，就去群里翻杨静发的定位，开导航，拿着手机一路操作回到车里。
数据线挂到门上以后，在她心里似乎就已经翻篇了。
吃饭的地方，离林南雪家有点远。
散场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哈欠连连了。
林南雪把手机扔到书桌上充电，简单洗漱完后，就直接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林南雪刷牙的时候翻手机消息，看到昨晚十一点还有人在群里喊她发照片。
昨晚她到得最晚，坐在最外侧，这个方位很适合给大家拍照以及集体照。
但昨晚拍完，她就分享在群里了呀，难道她漏发了？
她手指往上滑，翻记录，数了下张数，又切回相册想看她到底拍了多少张。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张，在时臻家门口拍的照片。
她昨天接完杨静的电话以后，好像就把这事忘了。
她又切回微信找时臻的对话框，想着把这事儿做个收尾就好了。
点开，对话框里最后的话，还是她下班出发之前发的那两句，时臻没回话。
lin：线拿到了吗？谢谢你喔！
s：嗯？
今天倒是回得很快，但是回个“嗯”是什么意思？
lin：昨天敲门没人，我给你挂门上了。
说着，她还庆幸自己拍了照，留了个证据，正要去翻相册给发送过去，没想到对方回得更快。
s：没看到，没事，送你吧。
？？？
什么叫送她啊？她自己买的线到了啊！
林南雪按掉了还在工作的电动牙刷，胡乱漱了下口，双手打字。
lin：你不会怀疑我在讹你的线吧？
怀疑她人品，这可不能忍！
然后，她立刻发送了，昨天拍的那张袋子挂在门上的照片。
她又跑到书桌前，拍了下自己买的那根线，发送。
lin：第一张是，我昨天傍晚挂在你家门上的线。
lin：第二张是我自己买的，昨天刚到。
林南雪甚至打开了淘宝，想给他截一张她的购买记录，来力证自己的话。
她还在p图呢，要把个人信息给马赛克一下，时臻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先是一张图片，是林南雪发的第二张，但在中间的地方圈了个红圈。
s：这是我的，这里有破损。
lin：……
真是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lin：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s：？
lin：我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我确实昨天来还你了。你可以调楼道里的监控。
这么高级的小区，应该有监控的吧？
甚至还有管家这个人证，她昨天来过的。
lin：你说我家里这根线是你的，可能是拿错了，我今天当面还给您，可以吗？
s：不用了。
一根线而已。
lin：不行。
这事儿必须掰扯清楚，这不是一根线的事。
由于林南雪的一再坚持，最后两人定了个地点当面交割清楚，时间傍晚再联系。
这天下班很顺利，营业一结束，林南雪就关电脑走人了。
时臻给的地址，是在一个综合性商业楼。
林南雪过去不算远，走得早高峰期还没到，一路上倒是很通畅，到达目的地才五点多。
林南雪停好车，找到电梯口，一边等，一边给时臻发信息。
lin：我到了。
s：抱歉，我这边还要十五分钟左右。
s：你先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等我一下，可以吗？
lin：好。
十五分钟很快的，刷几个短视频时间就没了，何况时臻没让她等那么久。
不是周末，休息区没什么人，沙发那边也只坐了一个小姑娘，很好认。
穿了职业装，人坐得笔直，即便是微低着头在看手机，仪态也很好。
他记得时瑨当时提过，对方从事金融业。
大概率是了。
林南雪是在看金融账号的科普知识，大厦的厅里虽然人不多，但还是有糟杂声的。
她没听到任何脚步声，突然头顶出现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好，请问是果果吗？”
林南雪对“果果”两个字，并不敏感，只是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循声抬头。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帅哥。
但随后她就觉得，用帅哥两个字来形容时臻，显得太过于寡淡了。
这人不光是五官完美，连骨相都是极致的好。
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完美的下颚线，薄唇，就这张脸若是架上一副金丝边眼镜，那妥妥地斯文败类绝佳代言人。
“是的。”林南雪站起身，也问道，“您是时先生？”
时臻点头：“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时臻就好。”
刚刚坐着的时候，林南雪是仰头看他的。
等她站起来，然后发现，她依然需要仰着头看他。
林南雪一米六八的身高不算矮了，再加上今天穿的鞋稍稍有点跟，这会的临时身高起码得是一米七以上。
但她站直了，竟然也只到时臻的肩膀。
林南雪突然想起了他在软件上的id昵称，脱口问道：“你真的一米九吗？”
“嗯。”时臻先是回答了问题，然后又觉得，她这个问题有逻辑上的问题。
他好像从来没提过自己的身高啊，只不过没给他时间去捋清，就被打断了思路。
有个女生走在他身后，问：“你好，我刚刚坐在你后面的，请问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时臻侧过身，看向身后那个眼底满怀期待的女生，拒绝道：“抱歉。”
女生像是料到了这种结局，立刻奉出另一套说辞：“刚刚教授讲的有些地方挺深奥的，我们几个人拉了个群，想着大家有空可以讨论学习一下，共同进步。”
说完女生的二维码都调好，就差伸到时臻面前了。
时臻：“不用，我听懂了。”
女生：“……”
林南雪：“？？？”
拒绝人，还顺带侮辱人智商的？
林南雪眼见着，女生展现的最灿烂地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彻底演变成了一种尴尬的状态。
时臻转头对林南雪说：“走吧。”
林南雪当时没多想，主要是气氛实在太尴尬了。
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跟着他，快走快走。
时臻的步子不快，但奈何腿实在太长了，林南雪在后面基本上属于亦步亦趋的跟着。
俩人走得离女生够远了，林南雪正想喊住时臻，把他俩的事情也了结一下。
就见时臻突然就拐了方向，正要走进一家餐厅，林南雪快步上前问：“等下，进去干吗？”
时臻：“饿了，得先吃饭。”
林南雪：“……”
门口的服务员们很热情，一见人来，齐刷刷躬身邀请他们，还喊上了两句口号。
林南雪只是来还线的，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要和这位男士吃饭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林南雪看着桌上摆好的碗筷，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
请人吃顿饭酬谢一下应该的，毕竟时臻的行为称得上江湖救急了。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的客人不多，服务生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目光时不时扫向时臻。
而这人，坐在对面，浑然不知似得翻着菜单，或者说早就习惯了这种视线。
看他刚刚拒绝女生的熟练度，就知道，这种搭讪他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
时臻今天穿了件很普通的白衬衫，可穿在他身上，就显得很不普通了。
都说人高了容易驼背，可眼前这人，高成这样只觉得他人异常挺拔。
他垂眸，翻着菜单，两边衣袖被卷起，露出了小臂漂亮的线条。
这人的身形，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
就单从外形条件来说，这脸和身材，需要上软件找女生？？？
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个人偏好？
喜欢刺激？
年轻人可真会玩！
但自从俩人加上微信以后，他也没提出过任何想法和要求啊？
甚至，俩人连正常的聊天，都没展开过。
林南雪盯着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甚至都没听见时臻问的话。
时臻：“有忌口吗？”
林南雪虽然盯着时臻，但是眼神里多的是疑惑，而不是小女生的爱慕和暧昧之光。
时臻以为她在想事，只好伸手轻轻叩了叩桌面，把菜单推过去：“要不，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林南雪猛然惊醒：“不用不用，你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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