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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年汀大陆·魔窟

  螭夷正在洞中打坐,数道黑气在他周身缭绕,南枭站在他跟前不远处。过了片刻,螭夷运了运气,睁眼看向南枭:“银翮失踪之事,可有头绪?”

  银翮两次出逃,螭夷虽然生气,但想到上次重伤了她,心中也有一丝揪心。毕竟她体内的封印出不得半点差池,如今下落不明实在叫人心中难安。于是比起生气,螭夷这次倒是真的担心起了银翮。

  南枭回道:“方才八大城主纷纷来报……暂无线索。”

  螭夷眯起眼睛:“你当真毫不知情?”

  南枭洞洞属属:“孩儿不敢欺瞒父君。”

  螭夷又冷冷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走到了南枭跟前:“那日宴席之上,你可曾留意天界那两位圣子是否全程在场?”

  南枭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宴席那日,孩儿在席间待的时间不长,不过……那日银儿不见之后,有一队在城中搜索的魔兵上报,在一间客栈中遇见了月神殿下,说是偶感不适,正在休整。那领队不敢冒犯,只在门外望了两眼,并没有看见银儿……”

  螭夷有些玩味地冷笑一声:“偶感不适?”他又思索片刻,下令道,“你潜去天都查一查这月神,带走银翮之人法力高强,这位月神,十分可疑。”

  南枭心中存疑——千年来天魔两界交往不多,银儿更是与那月神素未谋面,怎么可能帮着银翮干出这么离谱的事?

  但螭夷的命令,他又怎能违抗,点头应下之后,他从魔窟出来,化作一团黑雾,向天都方向而去。

  无极天都·九霄

  南枭一路来到天宫门外,有一队天兵把守在宫门口,南枭探了探,察觉到整座天宫都被笼罩在一层坚实的结界之中,以他的术法,要进去不难,但若要悄无声息,恐怕就做不到了。

  南枭不敢贸然行动,又掩藏在天宫附近等了许久,见那一队天兵不曾松懈过半分,想从宫门溜进去怕是不可能了。他绕到一处无人的宫墙外,硬着头皮穿过了结界,又化作黑雾的南枭飞速地在天宫内穿梭,好在这会儿正是入寝的时辰,宫内无人,于是顺顺利利地,他便找到了月旎宫的所在。

  此时月旎宫没有一点动静,南枭正想潜进去,却被一道宏伟的禁制弹飞,不仅摔出去数丈,连化雾的术法都被震没了。他晃晃脑袋,回了回神。

  南枭闯入天宫不多久,焰白便现身在宫门外,他左右查看了一眼,对在宫门外站岗的天兵问道:“方才结界异动,你们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两名天兵摇摇头。

  该不会是魔界之人吧?——焰白心中放心不下,差了其中一名天兵领一队人马去天宫外巡视,自己动身去了月旎宫。他刚到宫门口,便看见一个黑影倒在地上:“什么人擅闯天宫!”

  南枭惊慌地爬了起来,他不愿纠缠,正欲催动术法先走为上。焰白见黑影要逃,一边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在空中虚抓一把,金光万丈的虬灵剑已然抓在了手上。南枭遁走的术法来不及施完,眼看着虬灵剑已经刺到了近前,只好放弃施法,先闪过了这一剑。

  南枭触及禁制的时候,夙川就惊醒过来,听到外面的动静,银翮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夙川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在殿内待着,我去看看。”

  银翮连忙点了点头,听到外面分明是打斗的声音,她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夙川出来的时候,南枭已经和焰白缠斗到了一起,焰白手中的虬灵剑威力无比,此时明显占了上风。夙川刚准备上前制敌,定睛一看那黑影却很是面熟,回忆了片刻便想起来,这不正是魔界皇子南枭吗?这南枭虽说是银翮的哥哥,但怎么说也是魔君的人,立场不明,夙川当即并不打算交底。

  不过南枭是银翮关心之人,自然也没有再让焰白继续打下去的道理。夙川这边走出禁制,拦住了仍在出招的焰白:“兄长且慢。”

  听到夙川的声音,焰白停下手来,南枭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夙川走过去,施了个半礼:“不知皇子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听了夙川这话,焰白这才认出南枭,当下把手中的虬灵剑又收了起来:“夜色浓重,未曾认出皇子殿下,多有冒犯。”

  见自己被认了出来,南枭缓了口气,回了个半礼:“战神殿下言重了——家妹不知所踪,父君下令搜索三界。本不想惊扰天宫,南枭才潜了进来,谁想还是惊扰了两位殿下,实乃南枭——冒犯了。”

  夙川正打算随便扯两句打发他走,谁曾想殿内的银翮听到了南枭的声音,她本就牵挂南枭与雾姬牵挂得紧,听到南枭就在殿外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喜出望外地跑了出来:“哥哥!”

  南枭见到银翮,难以置信之下先是露出喜色,转脸又审视般地看了一旁无比尴尬的两位上神一眼。他也没有开口责问,冷哼了一声便朝银翮走去,没走两步,又被那道禁制挡在了外面。夙川与焰白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夙川伸手在南枭面前开出一道门洞大小的豁口,向内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子殿下里面说话。”

  南枭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穿过豁口进了月旎宫。

  一行人来到正殿,银翮围着南枭转了两圈,检查来检查去:“父君没有罚你吧?”

  南枭把围着自己团团转的银翮摁在跟前:“没有,父君这回只是下令寻你,并没有动怒。”他见银翮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随即略带敌意地瞥了站在一旁的焰白与夙川一眼,开口时却仍有礼有节:“想来二位殿下也是银儿的友人,这两日有劳二位殿下了,如今我既已寻得家妹,断没有再劳烦天宫照顾银儿的道理。”南枭草草地行了礼,“告辞。”

  说着,他拉起银翮便要走。夙川一把抓住银翮,一使巧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南枭见状,难掩怒意:“月神殿下这是何意?”

  夙川露出一股上神威严:“上回公主殿下回宫之后里里外外添了一身的伤,这次若随皇子殿下回去,皇子殿下准备再让她伤至如何?”

  南枭亦拿出了自己的气势:“不劳月神殿下费心,我自会护银儿周全。银儿尚有亲事在身,月神殿下擅自将银儿带到这天都来,若落人口实,毁的是银儿的名节,还请月神殿下自重。”

  银翮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插到两人中间,把已经快碰上鼻子的南枭和夙川又分了开来:“都是自己人,你俩这是闹什么?”她又挡在夙川跟前,委屈吧啦地问南枭,“哥哥可是抓我回去与弼黎成婚的?”

  南枭又瞪了夙川一眼,才对银翮解释道:“非也……虽然父君这次并未动怒,但大婚一事也仍未作罢……若你回去,万一又和父君顶撞起来,难免又得遭罪。母上嘱咐我,如果找到你,就带你找一处避世之所躲起来。”

  还没等银翮回话,夙川又抢先说道:“若皇子殿下真是担忧银翮的安危,试问三界之内,哪处避世之所比我这月旎宫更安全?”

  南枭哼了一声:“月神殿下拘着家妹究竟为何?银儿是我魔界堂堂公主,不容月神殿下随意消遣。”

  “哎哟!”见两人又要争执起来,银翮赶紧又拦了起来,听到南枭方才的话,她也放心下来,“哥哥,我看这天都新鲜得很,你就让我再玩几天,等之后父君消了气,我自然回去。”银翮心想,这大石头墩子还说要带我去看银河美景呢,听他说得玄乎其玄,若这会儿跟南枭走了,岂不是错过了这大好眼福?

  “银儿!”听到银翮居然说要留下,南枭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一直待在一边的焰白这时开了口:“皇子殿下,容我说句实在话,虽然你此番寻公主殿下并不是为了带回沉冥宫去,不过想来也是遵了魔君的旨意,才夜闯天宫。这趟无功而返,可魔界寻找公主殿下的指令却不算完。你即便将公主殿下带回魔界藏起来,也难以时时看护,若出了什么纰漏,岂不反倒麻烦?”

  南枭听到这里,神情犹豫起来。见有些说动他了,焰白继续道:“月神刚才说得不错,这三界之内,眼下月旎宫便是最安全的所在。何不让公主殿下在此且留几日,待魔君放下逼着公主殿下成婚的心思之后再回魔界去,彼时大家皆可放心。我与月神二人在魔界结识公主殿下,欣赏她为人豪爽,有情有义。擅自带她回了天都也是因她当时伤势沉重,虽然欠妥,但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并无其他意图。”

  南枭有些动摇地思量了一会儿,又见银翮站在一边冲着自己连连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不太甘心,但还是松了口:“那就暂且劳烦二位了,待我将魔界之事安排妥当之后,再来接回家妹。”

  焰白行了个半礼:“皇子殿下客气。”

  南枭紧接着关照道:“家妹体质孱弱,切莫随意往她体内注入仙法修为,以免伤其根本。”

  这句叮嘱说得焰白与夙川都懵了一懵,南枭又走到银翮跟前,这会儿他温柔了不少:“等我回去安排好一切,再来接你,你照顾好自己,万事留心。”

  银翮点点头:“我会的,记得告诉母上,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南枭应了一声,又冲焰白拱了拱手:“告辞。”说罢,他又化作一团黑雾,飞出了天宫。

  确定南枭走后,夙川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有些窃喜地看了眼还在身边的银翮,难掩笑意。焰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先走了。”

  夙川这才对着焰白行了个大礼:“有劳兄长。”随即他又冲焰白得逞似的眨了眨眼。

  焰白没再理他,转身出了月旎宫。

  银翮打了个哈欠,本来在这天都待得并不踏实,现在知道南枭和雾姬安然无恙,她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夙川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你方才为什么不跟你兄长回去?”

  银翮纳闷地眨眨眼:“你还要带我去看银河呢,听你说的天花乱坠,怎能错过?”

  夙川笑得更开心了:“这么说……是因为我?”

  这是什么逻辑?银翮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她耸了耸肩,没再搭理夙川,一溜小跑回到了寝殿内。

  “哎!”夙川见银翮不理自己,笑容逐渐消失,急急追了上去。

  年汀大陆·沉冥宫

  南枭回到魔界时已经是早上了,城主们的信使正在正殿内向螭夷报告这一晚的搜查结果,看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脸,想必是没有一点线索。南枭也没进去,绕了个道先去了雾姬那里。

  雾姬正在用早膳,虽说手里的勺子和碗碰得当当响,但是真的吃到嘴里的只有零星些许。她定定地出着神,连南枭进来都未察觉。

  南枭上前请安:“母上。”

  雾姬回过神来:“枭儿,早……”她叹了口气,看了看碗中的鱼籽羹,“这鱼籽羹是银儿的最爱,每回都要吃上三碗……也不知她身在何处,饿没饿肚子。”

  南枭对着殿内的侍婢打了个手势,侍婢们便关上殿门齐齐退了出去。等人走后,南枭坐到雾姬身边小声说道:“母上安心,我已寻得银儿,她一切安好。”

  雾姬眼前一亮:“真的?她在何处?”刚问出口,雾姬又摇了摇头,“算了,别告诉我,我撒起谎来笨拙,别到时君上问我,再被他看出端倪。”她长舒一口气,“知道她安然无恙便好。”

  南枭点点头,又安抚了雾姬几句,便从殿中退出来,返回了正殿。一众信使灰溜溜地出来,怕是刚刚挨过一顿训斥。等人都走完,南枭进了正殿。见到南枭回来,螭夷问道:“如何?”

  南枭回道:“孩儿昨晚潜入天宫,分别探了探月神和战神的宫殿,并没有发现银儿的踪迹。”

  螭夷盯了南枭片刻,眯了眯眼,又沉思了一阵,才开口:“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南枭这便行礼:“孩儿告退。”

  于是,后面的五天里,八大城主顶着巨大的压力,反反复复地把整个年汀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一点银翮的消息。螭夷这便断定银翮不在魔界,又差人往人界去寻,另一边他心中还是对天界那位月神存疑,搜索魔界无果之后,他又有了再探天宫的打算。

  在这几天里,南枭一边装模作样地带队寻人,一边四处物色着能安顿银翮住下的所在。离得太远不方便照顾,可多罗城内实在太热闹,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认识银翮的,不够安全。魔界惯群居,屋寨紧凑,要是新建个独门独户的,反而惹眼。思来想去,这诺大一个年汀竟寻不得一处称心之地。南枭便又打起了说服魔君让步的主意,只要能确定他不会再伤害银翮,那时自然就能带银翮回沉冥宫了。

  一想到银翮人在天都,还住在那月神宫中,南枭心里就堵得慌。从小到大,自己是银翮最依赖的人,几千年来,这是头一回遇到她不需要自己的时候。何况,那月神怎么看都是对银翮动了心思……想到这里,正在喝茶的南枭竟硬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气自己如此无用,更气银翮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与自己比肩的男人。

  可另一边,银翮的日子可是过得无比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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