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语误言失君心
漆黑冰凉的夜色下，两条道路之上，两匹骏马，朝着他们心中的方向，疾驰而过。
像两条交汇在一起的线，曾在同一个点上留下印记，却彼此朝了不同的方向。
卯时末，常宁骑着雪烈风尘仆仆的停在了东辰皇城营司门口，下了马直往营司内而去。
营司守卫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
常宁将怀中的金边折扇取出，递给了守卫。
“两位兄弟，我找辰夙！”
守卫看着辰夙特有的金边折扇，语气顿时客气了很多。
“夙皇子现在不在东辰，公子可改日再来！”
常宁眉间略显踌躇，紧接着问道：“那卫铭可在？”
“卫统领在，此时已晨起，公子进去吧！”
常宁很是客气的谢过了守门的两位将士，便往营司里面走去。
校场上已有士兵晨练的身影，远远的便看见了卫铭坐在那里正擦拭着他那把剑。
“卫铭！”
听到熟悉的声音，卫铭惊讶的抬起头。
“将军？你怎么来东辰了？”
卫铭的目光穿过常宁，没有看到辰夙的身影，甚是疑惑。
“将军，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夙皇子呢？”
常宁似是没有听懂他意，问道：“辰夙？为何说他与我一起？”
卫铭四下瞅了瞅，将他拉到一边的角落里，微微拧着眉。
“夙皇子有重要的事情去找你了，将军路上没碰到他？”
“没有！因为事情紧急，我来时走的小路。卫铭，你知不知道，我这次之所以这么轻易拿下东辰四城，可能是东辰内部有鬼！”
卫铭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几分真假。
“将军如何得知？夙皇子便是因为此事才去找你的！”
常宁皱了下浓密的眉毛，没再答话，转身便要离去。
卫铭伸手拉住他，瞬间失笑。
“将军这是急糊涂了？你若返程万一你们又走岔了呢，且等一日，夙皇了去了承安不见你，尤坤自然会告知他！将军马不停蹄的赶路也累了，我带你到房里休息。”
常宁无奈的笑了，想要灭了东辰，带辰夙游历红尘的是他。得知东辰可能有内鬼，告知辰夙的也是他。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自己以后将要如何了！
直至酉时，辰夙人困马乏的从承安城赶了回来。虽说一路奔波往返有些疲惫，但当他看到营司门口的雪烈，却抑制不住的满心欢喜。
雪烈见着他，高兴的叫了两声。辰夙顺手拍了拍马背，匆匆朝门内走去。
厢房里，常宁等的有些焦急，来回踱步。
“辰夙为何还没回来？是不是他也在承安等我？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然而常宁深知，依辰夙的性子，得知他来了东辰，必然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可是，一向老成持重的常宁，每每在关于辰夙的事情上，总是失了方寸。
卫铭看着他这般模样，略带犹豫的开了口。
“将军，有些话，我其实，很早就想问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常宁还从未见过他如今这般严肃的神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他问的话，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什么话？你……问吧！”
卫铭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将军，你告诉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不是您与皇上早就谋划好的？”
常宁有些无奈，看着卫铭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转变成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不是！我只是以为辰夙已死，放眼整个东辰，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根本就没有。
皇上说，一统疆土后便恩准我卸甲归田。如此，我便……我便能带着辰夙的梦想，替他走遍这红尘。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如今，我却不能收手了！”
卫铭有些急切，在东辰这几年的岁月里，这里有了他的牵挂。他不想，也不愿意与那个人对立，一时之间竟有些口不择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收手？七年前安排好的那场相遇，将军都收手了，为何现在不能？还是说，将军当年连我都利用了？半坡山被罚那次，根本就是您和先皇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我引辰夙前去！”
常宁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仿若自己当时的神情，竟有些情绪微动，心脉处的那只子蛊似乎得知了什么，正撕咬起他的心，让他有些疼痛难忍。
“不是的！我没有利用你，虽说那场相遇是有心安排的，但是……”
“但是什么？”
一声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辰夙双目阴沉的站在门口，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承安城匆忙回来，满心欢喜的来寻他，听到的却是如此锥心刺骨的阴谋。
他以为的执剑天涯，他以为的行侠仗义，原来在别人的眼里，都是一场滴水不漏的戏。
谁也不知道，辰夙是用了多少的勇气，承受了多大的痛楚，才敢从门外云淡风轻的迈进门里。
常宁看着他那双沉痛的眸子，走过去想要将他拥在怀里，辰夙却闪身避开了他。
卫铭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却成了斩断他们的一把利刃。
辰夙此刻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痛么？痛！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又感觉不到痛。
他站在那儿，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常宁，只不过眸子里再也不是春风，而是深不见底的阴沉。
“辰夙，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样。”
“哦？那常将军说说是什么样？
是你没想过欺骗我，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是，本皇子自己愚蠢的不行？”
听着他如此生冷疏远的声音，常宁心如刀绞。
“辰夙，你……你别这样，你别用这般冰冷的语言，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我……”
他宁可辰夙与自己刀剑相向，宁可辰夙怒吼咆哮质问自己，也不想听到他如此冰凉毫无感情的声音。
“呵呵……那不知常将军，我应该如何？
是对你当初所谓的收手感恩戴德？还是对这些年来你所谓的深情千恩万谢？还是该继续愚蠢无知的对你诸多纠缠，百般撩拨？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得到了期望的一切……到头来，我不过就是你们这场阴谋中的一个小丑，丑态毕露却不自知。硬生生的将尊严丢尽，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不过，终究还是要谢谢将军，让我懂得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听着他如此激烈的言辞，卫铭有些不忍。虽说当初相遇确实是一个计划，可是它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结束，只是这般境况之下，怕是再难以让人信任了。
“夙皇子，将军他……”
“你闭嘴！”
辰夙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句，疯狂的笑了。他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笑自己的天真无知，笑自己的不知廉耻。
回想七年来自己的所做所为，辰夙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所有的过往都像一个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再难以抬头面对。所有的深情在得知相遇是场阴谋的那一刻，全都黯晦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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