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见光明
深秋之际本该无雷电之象，而今却在东辰皇宫的上方疯狂肆虐。
南煜手持金剑的手依然没有放下，侧首瞟了一眼尚在常宁怀中还未清醒的辰夙，目光如刃，却难行动。
辰晟将木盒放置在桌上，抬手抚上南煜的手。
“南煜，先把剑放下！”
“他伤害了公子！”
南煜丝毫没有放下手中金剑的意思，巍然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狐狸嘴角噙着浅浅笑意就那么看着他，目光之中一股得意之色。
辰夙悠悠转醒，原本璀璨如星河的眸子如同一滩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握着熟悉的手掌，哪怕真相如此残酷，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常宁，我们这是在哪儿？”
听他如此询问，几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他。
殿内尚未熄灭的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内殿笼罩在一片微光之下。
常宁抬手在他眼前微微轻晃，那双熟悉的眸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犹豫的，常宁将他从地上抱起。
“太医！太医暑在哪里？在哪里！”
急切的怒吼，在这个嘈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的清晰。
辰夙靠在他怀里，抬起双手放在自己面前，除了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忽然笑出了声，常宁看着如此反常的辰夙，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
“辰夙，别怕，我带你去找太医。没事的，没事的……”
面对沙场，从容不迫的将军，在此刻却是惊慌失措。
辰夙握住常宁的手臂，道:“不必了，将军，放我下来吧！”
看不见了也好，他就不用看见辰晟，不用恨那个亲手杀死自己母后的凶手，不用恨他自己的父亲。
常宁将他放下，挽住了他的胳膊，他却挣脱开来，缓缓摸索着向辰晟的方向走去。
两步之远的残碎灯柱，被常宁飞快的上前挪开。
南煜颤抖着双唇开了口。
“公子……”
辰夙轻轻一笑，却笑痛了南煜的心。
那个笑容只是挂在嘴角的一个动作，僵硬到让人痛心的生涩动作。
终于，辰夙觉得走的差不多了，停了下来。
辰晟看着他偏离的方向，拖着有些佝偻的身子走到了他的不远处。
“我记起了十岁那年的事情。
父皇，你……你怎么可以亲手杀了我的母后？你叫我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我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兄弟姐妹中最幸福的一个。
母后，宽厚和善。父皇，仁智贤明。
可是，我的母后烧死了我的四哥和他母妃。我的父皇亲手了结了我的母后。我的哥哥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
哈哈哈哈……就连我自以为的幸福，都是……偷来的！呵呵……”
辰夙的情绪由原本的毫无波动，变的越来越愤怒激烈，最后回归于宁静，满满的讽刺。
常宁痛的握紧了双手，十岁！十岁目睹了自己的父皇杀死了母后，是怎样的惊恐无助。
也难怪他再也记不起那夜之事，想必除了所受的刺激外，更多的是他从心底不愿承认这件事情，所以在他的记忆里选择性的忘记了。
南煜持剑的手颤抖着放下，如今知道辰夙得病的真实原因，他内心满是对这个男子的心疼。
辰夙从不觉得这个世界有阴暗的存在，他所见到的都是美好。他信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真情，可如今的一切却将他推进了万丈深渊，再看不见一丝光明。
辰晟走上前，饱经风霜的手握住他的双手。
“夙儿，我……你不要这样，你要恨就恨我吧！”
辰夙将双手从他掌中抽出，有留恋亦有决绝。
“您的夙儿，他已经回来了！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恨您？您告诉我，我该怎么恨？该怎么恨？
放过我吧！求您念在二十多年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不见亦不恨！”
辰夙一步步后退着离去，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常宁揽着他的双臂有些颤抖，双眼微红，轻轻用侧脸摩挲着他的额头。
“将军，我……我这儿好疼！
我们走吧，天涯海角去哪儿都好。”
辰夙揪着自己心口的衣服，抬头看着常宁。尽管看不见，但他那双眸子里盛满了祈求，如万根刺狠狠痛了常宁的心。
明知他看不见，常宁依旧扬起一个笑容。
“好！我们走！南煜！”
南煜收了剑，欲随其后。
“夙儿，不要走！父皇爱的是你啊！
是，你的名字是原本我为梓宸的孩子取的。我甚至……甚至因为不承认她的孩子是第二个出生的，将你封为了五皇子。
起初，我是因为你长的像梓宸而对你格外偏爱。
可是，当你一天天长大，第一次叫我父皇，第一次将点心送进我的嘴里……我便慢慢忘记了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所有的欣喜都是你给予我的，所有的恨都在有你的岁月里慢慢淡忘了。
夙儿，父皇不能没有你！”
这就是辰晟不想让辰夙探查事情的原因，他怕，怕辰夙知道了真相与自己形同陌路。
他后悔了，后悔当年亲手结束了司空翎嫣的性命。
狐狸站在一旁狂笑，目光阴冷狠毒，数不尽的怨恨。
“哈哈哈哈，那你告诉我，我算什么？我娘又算什么？
凭什么你们父子情深，我就要活在黑暗里，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尽管辰夙看不见，狐狸盯着辰夙的眼睛却依旧怨恨十足。
“你想离开？哼，我偏偏就不如你愿！”
狐狸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看了眼身边的辰晟。
“你在意这个他？那我就偏偏让你们阴阳相隔！”
南煜金剑出鞘之际，一个转身刺向狐狸。狐狸脚尖轻点，身子迅速想后飞去，南煜则步步紧逼。
“将军，带公子走！”
“嗯，你小心些！”
常宁将辰夙揽在怀里，踏出门去。
狐狸并没有着急追出去，而是身子后倾，几乎紧贴着地面，躲过南煜刺来的剑，转到他的身后，握住辰晟的肩膀，提着他飞离了内殿。
常宁带着辰夙行至选中，看着那些如同被定格的士兵，眉间沉思。
“辰夙，这些人像被什么控制了心神，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他准备了多少人。你告诉我，如今哪里有我们可以相信的人！”
说话间，南煜追着狐狸也来到了晟和宫的院中。
南煜飞身手持金剑，欲斩向狐狸握着辰晟肩膀的手。
狐狸嘴角轻扬，转身将辰晟推在身前，南煜被迫收回了剑，一个侧翻平稳落地。
“我劝你们别轻举妄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手抖，要了他的性命。”
辰夙的手不由自主握紧的常宁的手掌，轻声道:“父皇！”
常宁将辰夙扶到一处花坛前坐下，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你在这不要动，我会救下你父皇。”
不知为何，辰夙听后便异常安心，仿佛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说一句‘有我在’，他就永远都不会担心。
他给了他足够的信念，有他在，前路无阻，风雨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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