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扇相呈作信物,终是君亦赠他人
对于辰夙而言,南煜不是随从,也不是他的跟班,这么多年以来,早已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方才匆忙顾虑南煜,忘了查看一下常宁的伤势,那般高的石阶,怎能说没事就没事呢?
常宁有些失落的回到房内,除去上衣,小臂、手肘,两边肩膀和腰上皆是不同程度的蹭伤,掺杂着些细小的沙尘。常宁扭头看了看,准备拿起衣服去后山冲洗一番,却又想起辰夙刚才追随南煜去了后山水潭,生生迈不开了脚步。
“咚、咚、咚,常宁,常宁!快开门!”
听到辰夙焦急的声音,常宁迅速将衣服穿戴好,走过去打开门,装作若无其事道:“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么?”
辰夙拉过他的手腕,将他带到床榻前坐下,道:“快点,将衣物除去!”
“除……除,衣物?”常宁有些尴尬的难以置信。
辰夙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你想什么呢?除去衣物我看看你的伤!”
是啊,自己想什么呢?他如此款款似仙的人,自己怎么能亵渎呢?
看着辰夙云淡风轻的神情,常宁淡淡的道:“不用了,无事!”
辰夙无视他的回答,直接自己动手伸向常宁的腰带,道:“来吧,别啰嗦,没事的,不用害羞。”
只是,能不能把门关上?这让刚回来的南煜情何以堪?南煜冷静过后原本是想来给常宁赔个不是,刚到门口,却见常宁坐在床榻上,自家公子面对常宁,正费力的解他的腰带,嘴里还说着‘来吧,没事,不用害羞。’
南煜只觉有股异样的热气从脚底直钻心口,莫名有种感觉支配着他落荒而逃。对,是落荒而逃。南煜跑回房间,用身体紧紧抵住房门,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气。
辰夙半拉半扯的将常宁的腰带解开,除去他的上衣,看着身上那血迹斑斑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他想过常宁会受伤,只是没想到伤的这么严重。他知道,滚下石阶他在常宁身,下的时候,常宁一臂搂住他,一臂支撑了他自己的重量,将对他的伤害降到了最小。他看着这些伤口,心底有些微微发疼,脸上也没了平日温暖和煦的笑容,带了些自责,沉声道:“将军……我……”
“无事,我这浑身上下可没少受过伤,这点伤口不算什么!”
说到底,终究是常宁见不得辰夙如此神情,哪怕是辰夙皱下眉头都牵动着他的心。
辰夙端来水盆,用帕子轻轻擦拭常宁身上的伤口。从来没照顾过人的辰夙,此刻行动起来,却是异常的轻车熟路。每每掠过一道伤口,辰夙都是小心翼翼,在察觉常宁疼痛的异样时,还会轻轻的吹一下。常宁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蜷缩起来,心中一股异样之感油然而生。酥酥麻麻的,带着一丝躁动,夹杂着一丝炙热,让人心绪难平。
入夜,浸入夜色的山林深邃静谧,偶尔有风,掠过竹林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向来浅眠的辰夙,此刻却睡的甚是安稳。
对面床榻上的南煜猛的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辰夙,轻唤:“公子?公子?”
看着床榻上毫无反应的人,南煜轻轻起身穿好衣服,拿起床头边的金剑,想了想又放下,而后悄悄出了门。
一路潜身而过,在走廊的拐角处,将守夜的两名守卫打晕,轻轻稳住,靠在柱子上。随手拿起一把剑,一路辗转来到常宁的卧房前,将剑峰伸进门缝里别开门栓,掩身进了房门。
就着微弱的月光,南煜摸到床前,一剑刺下,却不见任何反应。此时一道银白的光影朝着南煜劈来,南煜一个转身扬起剑身挡住扑面而来的银白。
背对月光,南煜的脸陷在黑暗里,常宁并未看清是谁,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南煜不说话,反手压过常宁的长刀,一个转身越过常宁,转到他身后。
“南煜?”常宁带着疑惑喊到。其实月色很暗,他并没看清是谁的脸,而是南煜刚才转身之间,常宁闻到了熟悉的檀香木的味道。辰夙送他的折扇扇骨是由上等的檀木做成,他每天带在身边不会闻错。想来是南煜常常跟辰夙在一起,沾染了这种檀木的馨香之气。辰夙不会武功,唯一的可能就是南煜。
南煜正要出招的手顿住了,也不再隐晦,走到那一片朦胧的月光之下。
常宁虽说猜测,但当看清南煜的脸后,还是感觉不可思议,问道:“为什么?”
南煜冷冷的哼了一声“为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听到这话,常宁心里不觉打了个冷颤,莫不是最初的计划被南煜知晓?可是……已经停止了啊!况且,若是南煜知道,不可能不告诉辰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他稍作迟疑的样子,南煜道:“看来是真的了?”
常宁道:“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南煜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看到了,你们……你们……总之,我不会让你成为公子人生的一大败笔!”
常宁越听越糊涂,南煜说的和他想的貌似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他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忽然常宁想到白天辰夙脱他衣服的事,那时候因为过于紧张,他并没注意到是否有人看到。而且当时辰夙好像还说了句‘来吧,不用害羞’如此想来,确实让人产生误解。
常宁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道:“你说的是不是白天,辰夙脱我衣服那事?”
南煜听着他如此不羞不臊的说出口,觉得浑身起了一层疙瘩,道:“你……不知羞耻!”
常宁无奈道:“你误会了!辰夙那时要看我身上的伤,我拒绝了。他以为我害羞,便自己动手来解我的衣服,把伤口给我处理了。你究竟在想什么?他一个男子怎么会……”
是啊,他一个男子,怎么会对自己行什么越矩之事呢?对谁他都是温柔以待,温暖的如冬日里的骄阳,他们不过是志同道合的知交之情而已。
南煜握着剑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月色下的南煜微微红了脸,不明白为何当时自己会有那种想法,是辰夙的那句话过于不清不楚,还是自己的心性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竟无从得知。
南煜刚要回话,常宁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指了指房顶,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从房顶传来。
南煜和常宁均隐在角落,等待着下一步的行动,可是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动作。南煜刚要张口询问,却又想起辰夙一人还在房内,转身便冲出常宁的房门,向后堂的厢房跑去。
常宁紧随其后,若是来人奔着自己而来,定不会隔了那么久还没动作,唯一的可能就是冲着辰夙去了。
南煜看着两扇大开的房门,心脏几乎要从口中跳出。一脚踏进房内,一名黑衣人站在辰夙床前,南煜两步越到自己床前,拿起金剑与黑衣人交手。
紧随而来的常宁也加入的战斗,对南煜道:“要活的!”
黑衣人见敌不过,跃身飞出窗外,向后山奔去,南煜飞身追了出去。
常宁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敢向床榻走去,他怕看到辰夙躺在那里,可是他又不得不去。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床榻前,常宁发现,床榻之上只有掀起的被子,却没有辰夙,不觉松了口气。
辰夙外出方便完回来,一眼便认出了床榻前的那个身影,边往里走边含糊道:“将军,这么晚了,来我这里作何?莫不是想与我同寝?”
不知从何时起,一向温文尔雅的他,面对常宁却总能极其自然的脱口而出很多没羞没臊的话。大概,是因为常宁太规行矩步了吧,总让他忍不住打趣,而他一向又是对美好的事物情有独钟。
常宁看着他完好无损的模样,本想拥抱一下他,却想起了南煜说的话,生生忍住了,道:“方才有不明探子,南煜已经追出去了,你没事就好!”
辰夙没想到会有如此惊险的事情,他原本睡的很好,可他自小睡觉都不老实,被夜风冻醒了。喊了几声南煜,发现他不在,自己便出去入厕了,就此才错开了黑衣人,不然他肯定成为死的最莫名其妙的人!
常宁的担忧之色全挂在脸上,辰夙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常将军如此挂念本公子,着实让本公子感动。没什么可报答将军的,不若以身相许可好?”
常宁看着他嬉笑的模样,知他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故而出言调侃。闷闷的说道:“别闹,没事就好!”
听着他的回话,辰夙笑而不语。
南煜拿了一截衣袖从窗外跃进来,递给常宁,道:“被我打伤跑了!扯下了他一截衣袖,不知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
辰夙撇了下嘴,道:“能从南煜公子金剑下逃脱的人,还真是不能小觑了!”
南煜脸色有些难看,道:“没多大本事,不过就是他跳下了水而已!”
辰夙瞬间明了,照常理,没有多少人能敌的过南煜,更别说从他剑下逃脱了。
点燃了烛火,常宁看了看半截衣袖,皱着眉头,道:“没什么用,很普遍的衣料。那人有没有其他的特征?”
其他的特征?南煜仔细想了想,道:“那人武功路数特别杂,招式没有规律可言,估计学了各种功夫,却不懂得融会贯通,也不知道谁会找这么一个人来。对了,我扯下他半截袖子,看到臂弯处有个很特别的图案,像条蛇的尾巴,却长着好多的脚。”
常宁思索了很久,确定从未见过此种图案。而辰夙则是盯着烛火下常宁认真思索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道:“也许,那人并不是武功路数杂,而是怕我们中间,有人识得他的武功招式。要么,那人的武功招数很特别,让人记忆犹新。要么,就是我们认得的人。”
说话间,辰夙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倒是常宁,看着辰夙有些炙热的眼神,握着衣袖的手轻轻的颤抖,语调有些不自然的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辰夙淡定道:“不知道!不过……”
南煜和常宁认真的等待他的办法,谁知辰夙看了看他俩,眨着如星河般耀眼的眸子,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道:“不过……以后你俩可得寸步不离的保护我!”
南煜抬手拨开他的手,不屑道:“公子那把扇子里的银针是摆设么?”
辰夙揉了揉鼻子,道:“那个……我……”
南煜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你没带!”
“带了,带了,只不过路上幸得一位姑娘相助,便将扇子赠给她了!”
辰夙说的云淡风轻,南煜听的火冒三丈,而常宁,感觉某个地方微微的疼,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袖。
常宁起身道:“我……我那里还有公子赠的一把,待明日拿去防身吧!时候不早了,辰公子歇着吧。”
说完不等任何人回话,便走出了房门。
辰夙感觉常宁的神情有些怪怪的,而南煜却陷入了沉思。再无他话,各自躺在各自的榻上各怀心事。
常宁回到自己房内,打开一个木盒,取出里面的折扇,细细轻抚每一处。他清楚的记得,那个醉眼朦胧的男子,将折扇塞到他的手中,告诉他是信物,彼此之间相约一起行走江湖的信物,不反悔。可是……同样的东西,他也赠给了别人。
常宁将折扇放进木盒,轻轻盖住,不禁笑了,他堂堂一国皇子,将来做了一国之君,必是三宫六院。喝醉酒的醉话……又岂能当真呢!
躺在榻上一夜无眠,越是清醒,过往的一幕幕就越是清晰,他仰着如月的眼睛,如风的微笑,他风卷残云的不拘一格,他微醺呢喃的江湖之约,他踏风而来的谪仙身影,他稚嫩娇态的搀扶请求……如卷轴墨画般一卷一卷的铺展开来,如药似毒的侵蚀着常宁每一寸脑海,一点一滴占据常宁每一寸内心。
多年后,成了他永生不覆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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