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地重游皆回忆,往来身边再无你
常宁被带回了将军府,众人看到他这般模样,简直不敢想象这两年来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明杰一掌打在院中的树上。
“他娘的,庞征真不配做个人!”
尤坤握拳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
“他只配千刀万剐,走,去整死他!”
“带上我!”
南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目光里有些阴毒。
辰夙将昏迷的常宁放在床上,有些为难的看着玄瑾夜。
“我……”
玄瑾夜看了躺在床上的常宁一眼,道:“我知道!你不必觉得为难,那些人本就该死,任由你处置吧!”
辰夙怔了,没想到他居然深知自己的想法。如此玲珑剔透之人,将来必定也是位仁君,他感激的看了一眼玄瑾夜,欲要往门外走去。
玄瑾夜一把拉住他,笑道:“不急!当务之急是常宁!”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常宁,那些人晚些处理也不迟。
辰夙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喊道:“你们都不许去!我自己来!”
“常宁已救回,我且先回宫中,待他身体养好了,再询问诏书的下落。”
玄瑾夜拿出那半弯月状的调令,递给了辰夙。
“这调令虽是我南玄之物,但却是常宁赠与你的,理应归还。”
辰夙接过挂在了脖子上,塞进衣领里,让它紧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玄瑾夜转身出了房门,经过院子在南煜身旁停住。看着他,目光有些凝重。
“我们是不是见过?”
南煜眼中神色有些复杂,目光闪烁,语气轻淡。
“没有!在下从小随夙皇子生活在东辰,夜皇子怎么会见过呢?”
玄瑾夜抬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若是我瑾逸弟弟还能活着,也和你这般大了!”
玄瑾夜大步走出了将军府,南煜张嘴欲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
他还能说什么?说自己就是他的弟弟,让他产生愧疚么?还是说他的父皇害死了自己全家,他要为他们报仇?
南煜突然觉得人生的精力是那么的有限,想做的事情却是那么的多。既然如此,那便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各自安好,便足矣!
李明杰凑到南煜跟前,仔细打量着他。
“嗯?还别说,仔细看看,你与我们夜皇子眉宇间还真是有点像!”
尤坤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皇家之事,你也敢议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又多看了南煜一眼,嗯,确实有点像。
南煜耸了耸肩,调侃道:“我若真是他弟弟,等他做了皇帝,我就是王爷。莫非你们觉得做一个侍从比王爷好?我又不傻,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
两人似乎赞同了南煜的说法,不约而同道:“说的也是!”
然而对于南煜而言,那些过往,早已在那一年葬身在了那一片冰凉的汪洋里,从此余生便是南煜,再不是玄瑾逸。
玄瑾夜将宫中太医尽数调到了将军府,可在看诊商议后,均是倍感惋惜的摇头。
辰夙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双目紧闭的常宁。
“各位太医……都没有办法么?”
年老的江太医摇头道:“常将军已然是精疲力竭,坚持撑到现在,许是因为心中那一点执念!如今执念已经完成,怕是无能为力了,每天靠丹参吊气,也只是能维持短暂的生命!”
辰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众太医也瞬间跪满屋子。
“夙皇子,使不得啊……”
辰夙抓着江太医的胳膊,仿佛是抓住生命里最后一棵稻草。
“这没有夙皇子,只有辰夙,我求求你们,帮我救救他!求求你们,帮我救救他!”
众太医皆是沉默不语,常宁一切皆是外伤,可治!但他的精力在一点点流失,耗尽,终将竭尽而亡。
江太医留了一张温和的补气药方,便与众太医一同回宫复命。
辰夙依旧坐在床上翘首以盼,他细细的修整着常宁的指甲,一如往昔的温柔。
“将军……休息够了便起来吧!偷懒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辰夙将他的手叠放好,手肘撑在床沿上,双眸难掩伤痛。
“起来吧,我带你去东辰看雪。疯子张说你有血光之灾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的生死由你吗?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醒来?还有……那个老大夫,他说过我是你家的小公子,你是要打算抛弃我么?”
忽然辰夙蹭的站起身,连日的寝食难安让他有些头晕乏力。
扶着床榻缓了缓,随即焦急的喊到:“南煜!南煜!”
南煜推门而入,言语中略带紧张。
“公子怎么了?”
辰夙晃晃悠悠走了两步,道:“给我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南煜走上前扶他坐下。
“公子这几日不吃不喝,身体扛不住,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好!”
“不,我要亲自去一趟。我出去的这几日,你们一定要好好看顾常宁,等着我回来!”
南煜准备了一匹马,辰夙一脚踩上马镫,犹豫了一下便下来了。
“尤坤,雪烈在哪儿?”
“在后院的马厩里,我去牵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
辰夙去了后院的马厩,雪烈看到它,扯着缰绳低低的叫了两声,不停的踏着马蹄。
辰夙走近摸了摸它的脖子,道:“雪烈,好久不见!”
雪烈将头低下,蹭到了辰夙手边,辰夙抚摸着它的头顶,眼睛有些湿润。
“雪烈……常宁他快不行了……我想起了当年他带我去的那个县城……那个老大夫,我不知道他能否救常宁,可是……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弃!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雪烈轻轻发出一声低嘶,辰夙牵了雪烈踏上了去往南玄县城的道路。
马不停蹄,追风赶月,第二天丑时,风尘仆仆的辰夙终于到了那座县城。
看着夜深人静的街道,和常宁在一起的每个日夜都是那么的记忆犹新,如同昨天才经历过的。甚至让辰夙有了种错觉,似乎一转身便能看到常宁伟岸的身影。
辰夙站在老大夫的医馆门前,看着紧闭的门窗,原本想要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而后将雪烈栓在一边,坐在了医馆的台阶上靠着门框等待着黎明的来临。
不知是连日来太过劳累,还是有了一丝希望后无比安心,辰夙靠在门框睡着了,不知谁人入梦,梦里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梦里他与常宁生活在半坡山的驿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常宁在水潭里养了他爱吃的鱼,他每天黏在常宁身边撒娇打诨。
朦胧的午后,他睁开眼却再看不见常宁,心急如焚的四下寻找。突然画面转变,半坡山燃起了熊熊大火,所有的一切都葬身火海,化为灰烬,水潭里飘着鱼的尸体。
“将军……常宁!常宁……常宁……”
辰夙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老大夫正给他施针。
看着他醒来,老大夫笑道:“将军家的小公子你醒了?”
辰夙听到他这般说辞,耳朵微微有些发烫。
“老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无碍,太过劳累,昨夜又在门口吹了风,喝了这碗药休息休息便好!”
辰夙一口气喝了碗里的药,神色焦急。
“谢老先生,在下急需老先生移步救命,还望先生应允。”
“此次前来,不见将军,想必请我前去救他性命。小公子可否等我给今日的病人看完诊再随你前去?”
“好!”
老大夫满意的笑着出了门,叮嘱他多休息。
辰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身出了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与当年并无差别,那个卖字画的书生仍在医馆不远处专注着他的字画。附近的水果摊,鱼摊,依旧顾客盈门。
辰夙恍惚产生了一种身在当年的错觉,总觉得常宁依旧牵着雪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辰夙就那么不由自主的走到鱼摊跟前顿住了脚步。
卖鱼的小贩笑着跟他打招呼:“公子,几年不见了,今日可要吃鱼?”
听着熟悉的询问声,辰夙眯着弯弯的眼睛笑着转向身后。
“将军,我今天想吃……”
看着身后没有那个熟悉的人,辰夙如星河般的眸子黯然失色。
“不……不了!”
小贩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摇了摇头。
一来买鱼的大姐道:“呦,小滑头,没看出来,还认得那么俊俏的公子!”
一男子道:“别理他,他自来为人圆滑,说话圆润,要不就叫小滑头了?看那公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他能认识才怪!”
小滑头似乎心有不甘道:“我怎么不认得,三年前,他和常将军隔三差五来我这里买鱼。我记得很深刻,每次都是常将军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他总会说将军做的清蒸鱼最好吃!”
叫板声渐渐远去,辰夙拐过一个路口,疯子张依旧在他那空无一人的摊前悠哉的坐着。
看到辰夙在看他,对他颇有深意的一笑。
“公子可要算卦?”
辰夙失笑道:“你这空无一人的卦摊,仿佛是为我而准备的!”
他想问常宁生死,可是又不敢问。他怕听到的答案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见他久久不开口,疯子张道:“公子何必纠结,万事皆有因果,万念皆有心生。一个人心有足够坚持的理由,便会创造奇迹。生因一人,死因一人,不在结果,而全在那一个因上!”
辰夙道:“此番若是安然,即便是你要了这江山,只要你善待百姓,我也照给!”
疯子张摇摇头,道:“诶,这江山那么沉重,我可不愿背负在身上。到时我自会向公子讨要!”
辰夙离开了他那里,雇了一辆马车,将座位整理好,铺了软软的棉垫。
酉时刚过,回到了医馆,只见医馆门上挂了个木板,写着:“明日起有事远行,暂不接诊,请各位乡亲包涵。”
辰夙踏进门,并未说话,只是感激的看着老大夫,等他诊治完今日最后一个病人。
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长高了不少,在药柜前忙碌着,看到辰夙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待到诊完,老大夫招呼着那个少年。
“决明,你背上我看诊用的药箱,随我出躺远门。三个子你们收拾好医馆,休息几天,守好家!”
辰夙还没明白三个子为何意,就听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是师父!”
想必三个人名字里都带了‘子’字,辰夙不禁好奇他们都叫什么子。
决明收拾好了东西,规规矩矩的等待着出发,看着辰夙盯着三个子,开口道:“芥子、苏子、附子”
辰夙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于明显,以至于被人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尴尬的道了声谢谢。
马车行驶在回将军府的路上,赶车的车夫是辰夙精心挑的。骑着雪烈的辰夙尽管归心似箭,但还是考虑了老大夫的身体,为避免旅途颠簸,交待车夫,匀速前行。
老大夫透过飘起的车帘看着那个目视前方,掩不住担忧之色的男子,会心一笑。
决明忍不住好奇问道:“师父,徒儿不明白!”
“哦?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师父为何对那位公子过于偏爱,连一直以来不外诊的规矩都破了。”
老大夫笑了,道:“决明,你告诉师父,外面那个男子如何?”
决明往外瞅了一眼,道:“几年前见他之时,眼睛如同浩瀚星海。而今……失了色彩。待人谦谦有礼,而且处事周全,这车上的软垫想必就是他铺的。明明心里焦急,却还是等师父看了一天的病人,大概是觉得,那些乡亲们也是需要师父的吧!”
老大夫的笑意更深。
“看来决明是长大了,想当初我问你时,你只回答了‘好看’两个字!”
决明微微有些脸红了,道:“徒儿那是年纪尚小,不懂这么多事,当时只觉得两位哥哥丰神俊朗而已!师父,要不我们快些吧,也许将军真的病的很严重,若不然他也不会跑来请您了。”
老大夫掀起车帘看着月色下一脸焦急的辰夙。
“将军家的小公子,这马车舒适的很,我们可以快些赶路!”
辰夙心里微动,握着缰绳的手抖了一下,加快了速度。
一车一马奔驰在南玄的道路上,带着数不尽的期望,道不完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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