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欲谋其事，先谋其心（2）
待到辰儒离去，原本隐匿于林间的黑衣人再度出现。望着月色下，掩藏不住阴寒戾气的狐狸，黑衣人的双脚止步不前。
狐狸胸膛轻颤，似乎在竭力隐忍着情绪，最后终是忍无可忍，一个飞身旋踢，一脚踹上了黑衣男子的胸膛。
黑衣男子被这一脚踢起，撞在了树上，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干被这撞击之力生生折断。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起身屈膝而跪。
狐狸没有理会他的伤势，转过身负手而立，望着无边的黑夜，整个人透着死亡的冰冷之气，犹如那暗黑地狱而来的阴兵鬼差。
“知道是为什么吗？”
黑衣男子重重咳了两声，道:“回主子，属下……不知！”
狐狸对他的回答相当不满，这么多年了，他自以为身边的这个他会了解自己。哪怕是作为下属也是一个了解主子的下属。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早已经他自己的双手葬身在了那个红绸遍布的深夜里。
想起那个女子，狐狸的双目盛满了温柔，语气不由自主变的不胜之前那般犀利。
“为什么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带辰儒来见我？”
黑衣男子似有些委屈，很是不解的颤抖着出了声。
“主子，属下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多一个同盟不好么？与辰儒结盟，看着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岂不是更痛快？”
听到那句兄弟自相残杀，狐狸掩在斗篷下的双手忍不住握的更紧，面具下的双目布满深不见底的恨意。
“听清楚了，我不会跟东辰皇室的任何人结盟，不管再用多少年，哪怕是直到我死的那天，我也要看着皇室的人一个个在我手上消失！”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浓眉微蹙，目光中有些隐忍。
“那主子为何要放过辰儒？若是……若是他告知辰夙等人，回宫集结军队前来，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狐狸冷哼一声，似有目空一切的架势，又对跟前这个黑衣男子有些无语，怒其不聪。
“辰儒那个人，心浮气躁，自命不凡，容不得自己被人轻视。他怎么可能会告诉辰夙！
你以为他会因我的拒绝而恼羞成怒的透漏我们？根本不会，如今的拒绝只会让他心底更生怨恨，从而无需我们与他结盟，便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场变故，届时我们趁虚而入即可！”
黑衣男子垂着头，心有余悸。但仍免不了存在一丝疑虑。
“是属下愚钝，望主子恕罪！只是属下有一事不解，辰儒对我们行动之事似乎颇有了解，他究竟是如何得知？若当真是暗中派人查探，我们要不要除掉那些眼睛？可是，这期间属下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人暗查我们。”
狐狸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双甚是明亮的眸子里，映着这月色下林间的草木斜影，倒是为他那阴沉的双眸添了几分色彩。
看着黑衣男子有些轻颤的身子和嘴角残留的血迹，狐狸的双脚微微挪动想要跨到他的身边，却还是忍住了。
虽说一个为主一个为仆，但毕竟从他记事以来，除了那个女子，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不是冰冷无情的怪物，他也是个常人，也会无助，也会害怕孤独，也希望身边有亲人，有兄弟。只是这无边的怨恨，早已将心底最深切的渴望取而代之，徒留下了数不尽的惆怅，让他在这片苦海里孤独的挣扎。
狐狸道:“不必了，若是我有心想除，你觉得他还会那么轻易探知我们的事情么？
欲谋其事，先谋其心，只有摸透了敌人的心理，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一击即中，让他们无路可逃。
辰儒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挑战性。几番言语便能使其乱了方阵，这样的人，怎配与我同盟！”
黑衣男子重重点了下头，道:“是，主子教育的是，以后属下会好好思量。此次之事，是属下唐突了，望主子息怒！”
狐狸嘴唇轻颤，似乎有话出口。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冷酷的转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扔到了黑衣男子脚边。
“你……休息两日，有事我自会联系你。以后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听明白了么？”
明明是充满关切的话语，却依旧冷的毫无温度。
黑衣男子捡起地上的瓷瓶，看了狐狸的背影一眼，握着瓷瓶的手有些轻柔，面巾之下虽看不出他是何表情，但微微扯动的面巾暗示着他轻扬起的嘴角。
将瓷瓶收进怀里，黑衣男子缓缓起身，方才狐狸那重重的一脚，着实让他伤的不轻。
黑衣男子起身有些费力，脚下有些沉重，趔趄着一手扶住了旁边的树干。狐狸掩在斗篷下的身子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在颤抖。
半晌，黑衣男子终于稳住了脚步，道:“是，主子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你先回去吧！”
黑衣男子淡淡的道了声:“是！”
转身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那片树林。
待他离去之后，狐狸轻轻叹了口气，迈着步子，穿过那层层的草木，往林间深处走去。
郁郁葱葱树木，枝叶繁茂，在幽深的夜色下，如同一双双由地底伸出的手，包裹住了人间独有的宁静。
不知走了多久，这片林子似乎没有尽头，又像是被什么五行四柱之术困匿其中。
狐狸行至一处无名的墓前，在空无一字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墓穴缓缓后移，露出一条幽森森的石阶，像一只张着巨口的怪物，等待吞噬着每一个即将下行的生命。
狐狸沿石阶一路而下，墓穴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底下黝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狐狸却行如白昼，前进的脚步没有停留，似乎在这黑暗的地底行走了成千上万遍，才使得他如此的得心应手。
随着渐渐的深入，地下的温度比方才阴凉了些。转了一个弯，见了一丝光明，一处四方大小的空地上，一张小床，一张桌子，桌上几乎堆满了纸张。
旁边的墙壁上有扇石门，狐狸打开门，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厚重的石棺。
狐狸将石门关住，走到了石棺旁。厚厚的石棺夹层内，堆放着冰块，中间那口棺材里，躺着一个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
女子容貌清秀，温婉宁静的面容看得出生前必定是个贤淑善良之人。若不是周身泛着丝丝凉气，只会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坠落人间正在休憩的仙子。
狐狸在石棺旁站了良久，直至这室内的凉气让他双腿有些麻木，他才回神。
“娘，对不起，是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还没让您入土为安。不过你放心，您再等等，就快了。我一定要让他们每个人都跪在你面前磕头认罪，我要让整个东辰皇室都为你陪葬！”
冰凉的寒气侵入狐狸的身体，凉透了他的理智，凉透了他原本也曾良善的心。
在这条晦暗阴凉的人生之路上，没有人做他启程的灯塔，渐渐的，他便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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