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终知所念非你，一念荒唐倒戈
常宁在厨房忙碌着，清逸俊朗的脸上，看不出是何神情。
卫铭站在厨房门口徘徊着，眉间略显为难。
常宁道:“进来说，如此犹豫，可不像你的作风！”
卫铭踏进了厨房门，看着久战沙场，杀伐果断的他，为了那个男子，甘愿收敛戾气，洗手作羹汤。原本如此幸福美好的事情，在此刻却那么的倍感伤痛。
“将军……我……我想继续待在东辰！”
常宁的手略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忙碌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波动。
“你不必觉得愧疚，这四年多在东辰，想必也是有了感情与牵绊。你放心吧，我这边还有明杰尤坤他们！你就安心待在东辰吧，好好的，替我……照看好辰夙！”
卫铭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拉着他一起走。管什么疆土和百姓，偌大的南玄国难道除了他就没别人了么？何苦为了这所谓的职责，生生斩了自己的感情。可是，他深知，常宁放不下的并不是这个国，而是想让那个男子的人生走上他该走的道路。
对于卫铭决意留在东辰，常宁并不觉得有背叛的意思存在。毕竟当初，是他一手将卫铭送上了东辰的道路。
满心欢喜的做好了辰夙爱吃的菜，坐在桌前，常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几年前认识辰公子，是常某的荣幸。多谢辰公子此次帮助南玄铲除叛乱，也谢谢辰公子的救命之恩。常某先干为敬！”
辰夙看着他如此严肃的样子，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常宁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辰夙碗里，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细心的为他挑出鱼刺。
辰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眉宇间一沉。
“常宁……你……”
常宁嘴角轻轻一扯，带上一副满面春风的笑容，平淡而轻柔。
“辰公子，为了常宁，你已经逗留了许久，想必家中也是甚为担心。如今快至年关，辰公子理应回去与家人团聚，勿要再为常宁多做停留！”
辰夙握着筷子的手指用力收紧，他这是……在催他离去，端起酒碗一口入喉。
“将军说的有理，是该回去了，只是，将军非要如此跟我道别么？”
常宁桌下的手握成了拳，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这顿饭，就当我为辰公子践行了。认识辰公子，常某三生有幸。希望有朝一日你我兄弟二人，能有再聚之日！”
兄弟二人？四个字简短明了的捏碎了辰夙所有的期望。
他想象过无数个与常宁道别的画面，也许会像当初悄然无声的离去，也许会扑进常宁怀里，以道别之名，贪恋他怀抱的一丝温暖。也许，会坚持笑着说，后会有期。可他没想到的居然会是常宁的一句‘兄弟二人’。
是啊！兄弟！他一个将军，是个正常的人，怎会如他这般，生了这种不正常的情愫！
辰夙收了眉间笑意，明亮的眸子黯然失色。
“那……辰夙在此便谢过常兄了！”
烈酒入喉，却再不知酒为何味。鲜鱼入口，却再不知柔情是何？
回想起来当初所有的一切，最终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相爱才是两个人的地久天长，而相思，只是一个人的一念荒唐。
深夜，辰夙去了牢房，庞征坐在角落里，看着满脸阴沉的辰夙，忍不住勾起嘴角。
“哈哈，常宁是不是死了啊？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辰夙一声冷笑，南煜便把密室里所有的刑具都搬了过来。
随后抓起一把血迹斑斑的铁签，毫不犹豫的插在了庞征的身上。
庞征吃痛发出一声闷哼，辰夙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邪恶的笑容。
“常宁受的痛苦，我要让你百倍偿还！”
这一夜，原本清风明月般的辰夙，如同那炼狱里的暗夜修罗，将庞征千刀万剐，直至死无全尸。
未过几日，辰夙踏上了归途。这一次他们终于面对面的道了别。究竟是因心中那一点不舍，还是为断了心中那一丝念想，却不得而知！
南煜看着他们的神情，就知道出了问题。只是不管什么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深情，在世俗道义面前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两人就那么彼此相望，辰夙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常宁的眼底，窥探他心底之情。可是，除了温文尔雅的笑容，辰夙到底是没看出其他的什么东西？
常宁负手而立，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如同那水中迎风而生的蒹葭。背在身后的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在掌中留下一排青白色的月牙印。
彼此沉默不语，相对许久。仿佛是要将对方印在眼睛里，刻在脑海里，烙进心底，谁也没有率先张口道别。
许久，南煜禁不住小声道:“公子！”
辰夙收回了目光，浅浅一笑，道:“谢谢常将军曾经给了一段那般美好的岁月，辰夙将一生珍藏，永生不忘。将军好好保重身体，希望后会有期！”
“能与辰公子相识，是常某的荣幸？也谢谢辰公子给常某的生活增添过如此灿烂的色彩，是常某一生之福。望以后的岁月，公子能觅得佳人，余生安好！”
常宁没有说后会有期，因为他知道……也许此次一别，再无后会之期，他能为他做的便是让他的人生走向该走的道路。
辰夙不想再看常宁如此淡定从容的眼神，那种淡然自若深深刺痛了辰夙的心。
转身跨上马背，仰头看着南玄的天空。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的讨厌冬季，似乎每一次分别都是在这个时刻。然而冬季，却是那个人所喜欢的，他又该如何讨厌？
卫铭走到常宁跟前单膝跪地。
“谢常将军当年的栽培之恩，如今卫铭离去，有愧于将军，望将军恕罪，往后岁月多多保重！”
常宁托起他的手臂带他起身，目光深情而专注的看了辰夙一眼，而后对卫铭点了点头，并无言语。
卫铭知道，他是在拜托自己照顾那个男子。可是，将军啊，他一个皇子有那么多宫人照顾，然而他想要的却仅仅只是你啊！
南煜对着将军府门口的众人点了点头，以示告别。
再无任何言语，三人策马离去。
直至再也看不见身影，常宁收回目光，松开了血迹斑斑的手指，转身进了门。
周伯叹了口气摇摇头，也无他话，回了府。
从常宁被带回来后的日子，辰夙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辰夙对常宁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他也知道，常宁对辰夙也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只是这种感情不被世俗认可，有太多的鸿沟横在他们中间，让两人只能远远相望，却无法上前相拥。再浓厚的感情，在这么多现实面前终究是溃不成军。
辰夙策马奔驰在南玄的土地上，呼啸而过的风吹疼了他的脸庞，眼中那朦胧的一片，也早已冰凉如霜。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将军啊，能否教教他该如何学会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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