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今时敢念心中意，回首已作她人郎
将军府里，早已红绸满布，常宁站在屋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坤迈入大门便看见了神游的常宁，走到了他身边，并未言语，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神。
良久，常宁终于轻轻吐了口气。
“是有什么事？”
尤坤抿了下唇，道:“那个……卫铭书信说，送亲队伍再过五日便抵达南玄边境，将军可前往……半坡山处迎接辰阳郡主！”
常宁的手轻颤了一下，不自觉的轻轻握成拳。
“好，我知道了！”
尤坤似想再说着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如今再多语言都无济于事，故事也早已书写了结局，然而结局却是那么的不尽人意。
“尤坤，你……与明杰，着红衣，随我一起去迎亲！”
尤坤看着他，除了一脸平静，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个年纪轻轻的将军，早已在千百场厮杀中练就了一身从容不迫。大概也只有在面对那个男子的时候，情绪才会微有波动。
李明杰与尤坤，着一身素面红衣。常宁大红婚服上绣着鸾凤和鸣，鲜艳的红色让常宁显的越发的清新俊逸。
常宁看了看身上的婚服，嘴角浮上一抹笑意。清楚记得那个男子曾问过他‘将军，我们成亲可好？’
他倒是忘了，他们若是成亲的话，究竟谁才是新娘？
他想，或许应该是辰夙吧，毕竟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子俏皮的更像女子。
失神了好一会，常宁又恢复了往日淡定从容的神态，带着二人一起快马奔驰提前两日到了半坡山。
尤坤将马安置在了马厩里，李明杰飞身上了树摘果子，常宁孤身一人到了后山的水潭边，看着潭里活蹦乱跳的鱼，欣慰的笑着。
这鱼，是在上次离别后他养在这里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别却又是两年多，然而当年的话却犹在耳边。
……
“若是你一直都爱吃鱼，那我们到时候向鱼农购些鱼苗，养在后山的水潭里，可好？”
“当然好！”
……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男子喜笑颜开的应他。虽说中间隔了几年才实现了这个承诺，虽说……已为时已晚，但他仍然想为那个男子履行自己许下的事情。
一名少年士兵抱着鱼粮来到了水潭，看着一身红衣的他，眉目间有些疑惑。
“你是何人，来这里为何？”
常宁转头看着那个有些稚嫩的少年，仿若看到了初识的辰夙。
“我是常宁，此前没见过你，你……”
少年有些兴奋，跑到他跟前，眨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就是常将军？我以为常将军会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大叔，没想到是如此英俊的男儿！”
常宁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笑了起来。这个少年，颇有辰夙的影子。
“别着急，你慢慢说，我一个一个回答你！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年仰着欢喜的眸子，道:“我叫蒙雨，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下着蒙蒙小雨，刚好我又姓蒙，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今年十七岁。”
常宁想起初识辰夙的时候，他大概也就二十岁吧，这少年欢喜的样子，当真像极了当年的辰夙。以至于常宁言语间多了些温柔。
“这么小就离家当兵，不觉得苦么？”
蒙雨摇头道:“不觉得，有一天，我也要做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保护南玄国的百姓！”
常宁有些茫然了，言语间满是无奈。
“可是做了将军，也可能不如做一个普通人来的自在。有无能为力，有身不由己，有不得不为，也许……会不得不放弃一些在意的东西。”
少年似没考虑那么多，一张略微稚嫩的脸上，爬满了坚定。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为了自己心中所想，我愿意放弃一切！”
常宁不再言语，低头看着水中四处游窜的鱼。
“你把它们照顾的很好！”
蒙雨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柔声道:“他们说这是将军养的！将军，你是要成亲了么？”
一声将军让常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听到辰夙在糯糯的叫他。
常宁道:“是啊，要成亲了！”
“可你为何闷闷不乐？成亲不都是件高兴的事情么？”
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
蒙雨看着常宁落寞的背影，不再言语，蹲下身向水潭里投喂着鱼粮。
不知多年以后，当这个少年坐在将军这个位置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说过的话。
近几日，南煜看着总是欲言又止的辰夙，颇为懊恼。
最终还是忍不住了，问道:“公子想说什么便说，这般如鲠在喉是为何？”
辰夙道:“此去南玄，也就一月左右路程，如今三月有余，为何……卫铭还没回来？”
“卫铭那个家伙，自作主张，一路走走停停，硬是走了一个秋季！前些日子飞鸽传书回来说还几日到南玄半坡山，如今……该是到了吧！”
辰夙掩在袖下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心里万般纠结。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那火红的颜色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甚至想象得到常宁一身喜服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身着礼服的他是否快乐。
真的就这样了么？真的就这样各安天命，天涯一方了么？
内心的挣扎全部写在了他的脸上，南煜有些不忍。
“卫铭之所以走走停停……是希望你能追上去。公子，如果……不能忘的彻底，就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吧！江山跟你有什么关系？百姓与你又何干？没有了你，这东辰国和百姓，难道还不行吗？”
辰夙掏出那弯月调令，紧紧握在手里。
“今时敢念心中意，回首已作她人郎。”
辰夙悠悠的转身向书房走去，那里似乎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之所。
南煜看着他有些凄凉的背影，吼道:“她人郎又如何？不见得他们就彼此相悦，若是无意，岂不是苦了三人？错了两段姻缘！”
辰夙停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前行。
南煜着急道:“我本该劝说你回归正轨，一步步走完你的人生。可是我不忍看你如此，我知你心中顾虑，你怕一腔热情换来一场空妄。辰夙，你当初的勇气哪里去了？当初你连那般话语都脱口而出，如今却不敢面对了么？”
辰夙没有转身，背对南煜道:“就当我怯了吧！”
或许，他真的怯了！怯常宁那满不在乎的眼神，怯常宁那一腔肝胆的兄弟之言。
在辰夙走进书房转身关门的一刹那，南煜一脚抵在门槛里。
“走！去南玄，告诉他你的心思。即便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也要让他知道你为了他承受了什么？有些事情不说，终会后悔的！”
辰夙扶着门框的手指轻轻的颤抖，南煜再也不想考虑什么，拉起他踏上的去往南玄的道路。
奔向那个他心心念念之人，只为寻求一个结果，哪怕最终这个结果让他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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