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满腹心事何从寄，一笔一划皆是情
此次一别便是一个年头，又是一年冬季。
这两年里辰夙变了，没了往日的浪荡行径，越发的内敛少言。不再空想仗剑红尘，一心扑在了朝堂国事之上。
辰晟对此颇为满意，然而只有南煜知道，自离开半坡山的那日，他便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留在了那里。原本的插科打诨，以作弄旁人，戏谑南煜为乐的行为，对辰夙而言再也掀不起一丝欢喜。
南煜看着夙明宫书房紧闭的房门，皱起了眉头，驻足了一会，便离开皇宫去了营司。
路过校场，看着日复一日操练的士兵，南煜突然觉得辰夙看似最平常的渴望，却是那么的艰难。
卫铭从外面进来，便看到站在那里怔怔发呆的南煜。
“南煜！在发什么呆？”
南煜回头，看到他手中抱着一个暖炉，道:“有那么冷么？”
卫铭点头，轻启有些发红的唇，道:“比起南玄冷了些！”
“走！出去我请你喝酒！”
酒楼里，南煜要了个雅间，让店家准备了火盆。
酒菜上桌，卫铭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南煜，道:“你可是很少这个样子！出了什么事？”
“你……你觉得常宁怎么样？”
“将军？”卫铭笑道:“你问我，我自然会说我们将军千般好，不过撇去这层身份不谈，常宁为人仗义，责任心强，待我们这些人也是极好！”
南煜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无声的表示认同。
“那……对待感情呢？”
卫铭一听这话，也犯了难。
“不知道！以前，夜皇子也曾让皇上给将军物色过夫人，但将军都拒绝了，说他不愿意让人成为他的牵绊，成为牵制他的砝码。”
南煜听到此处，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手背上青筋爆起。不愿让人成为牵绊！公子啊公子，你究竟是为何？他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啊！
他似乎仍然不死心，在半坡山的岁月里，他是亲眼所见的，常宁待辰夙是极好，几乎有求必应，从未说过不字。
“常将军有没有来过书信？问起过……我家公子。”
卫铭将递到唇边的酒放下，微微皱了下眉头。
“说来也奇怪，我刚来东辰之时，将军还曾多次书信问候过，可是自从去年你与辰公子归来，将军只问过一次你们是否安好，之后再没有任何书信。我也曾书信回去几次，回应均是简洁，也从未提到辰公子。”
南煜生气的将酒杯放在桌上，杯中之酒受力溅到桌上，滴在了他黑色的长裤上。
好你个常宁，枉费我家公子对你如此心心念念，你却不曾问过一句，难道心是石头做的么？南煜仿佛忘记了，当初为了使他俩分开，自己也曾出了一份力。
辰夙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仔仔细细的描绘着纸上的一笔一画。旁边的匣子里，堆满了画，无一不是同一个男子。
辰夙几乎将他们的每个瞬间，全都用笔记录了下来，每一个眉眼都温暖如画。有时候他很想书信一封问问常宁过的好不好？也很想在冬雪降临的时候，书信一封，邀他来看，可是……
辰夙从衣领里掏出那块月牙玄铁，在温热的手心里握了好一会，轻轻放在了唇边，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后将画像整整齐齐的放进了匣子里，站在凳子上准备放在书架的最上面。
“咚，咚，咚，”
“夙儿，父皇能进来么？”辰晟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
辰夙一惊，托着匣子的手一抖，匣子从手中掉落，画像散落了一地。
辰夙边捡边道:“可以！父皇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辰夙匆忙将画捡起放进匣子，放在了墙角处装画的绢缸后面，匆匆去开了门。
“父……父皇怎么会突然过来？”
辰晟看着他有些紧张的异样，道:“没什么？父皇就是来跟你商讨些事情。怎么？不请父皇进去坐坐么？”
辰夙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己有些失礼，挪开了身子。
“没……没有，父皇快进来，外面凉！”
辰晟径直走到了书桌旁，看着尚还染墨的笔，又深深看了一眼辰夙。
“夙儿，你……好像变了！虽说是变的沉稳了，可是却变的不开心了，也不似以前那般爱闹爱笑了！”
辰夙挤出一个自认为标准的微笑，道:“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长大了而已，哪有人会一直那么没心没肺下去！不知父皇此次来是想与儿臣商讨何事？”
辰晟叹了口气，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东西。
“夙儿，父皇知道你与常宁投缘，可是你应该知道，你们立场不同，注定成不了知交。待到南玄异动之日，便是东辰一举进攻的好时机。朕不想错过，也不能！”
辰夙紧张的声音有些颤抖。
“异动？什么异动？父皇在南玄内部安插了眼线？”
辰晟对此没有表示辩解，辰夙忽然觉得，越来越不了解眼前这个父亲。原本他认为以天下百姓为先贤明仁德的父亲，如今却是如此心思深沉。
辰晟靠在椅子上，淡淡的道:“父皇好久没喝夙儿泡的茶了！”
“那……父皇在此稍坐片刻，儿臣去去就来。”
待他出了门，辰晟弯腰在桌底捡起了那一副被辰夙遗落的画。画上是两个骑在马背上的男子，前面的男子笑颜如花，后面的男子眼中尽是温柔，其中一个是他自己的儿子，另一个便是常宁。
辰晟拿着画的手轻轻的颤抖，一番翻找后在一角的绢缸后面看到了一个木匣。打开后，辰晟无力的双手撑在了桌上。
他一直以为辰夙只是欣赏常宁，与他志趣相投而已。可是这满满的几十副画像，每一副都尽是柔情，所有的感情在一笔一画中，在柔情似水的眼神里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这跌宕起伏的情绪让辰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辰夙在小厨房里煮着水，冲着茶，一心只想着辰晟口中的异动。异动？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两年里从未收到过常宁任何只字片语，难道，他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的留恋么？想到常宁，辰夙忽然想起了书房里的辰晟，便着急忙慌的端着茶跑了回来。
辰晟看着他着急的模样，笑道:“夙儿这么着急为何？是怕父皇等久了？”
看着并无异常的辰晟，辰夙轻轻松了口气，道:“让父皇久等了！”
辰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夙儿啊，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你的几个妹妹孩子都满街跑了。改日，父皇下道旨，让所有官员的及笄之女皆进宫一趟，夙儿挑选几个吧！”
“不要！不是……父皇，儿臣还不想成家！”
辰晟笑道:“为何不想成家？莫不是夙儿不喜欢女子？”
辰夙的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挂上一个自觉合适的笑容。
“不……不是，父皇别开玩笑了，儿臣……儿臣自小就喜欢好看的事物，只是还没玩够，不想那么早成家。”
辰晟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起身离开了辰夙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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