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南玄皇城结兄妹
常宁一路快马加鞭从咕陵关赶回了南玄皇城，连日来的奔波劳心，让他原本清新俊逸的脸上多了一丝憔悴。
皇城郊外的那处农家院里，洪阳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晒在竹竿上。
院子墙角的一棵老槐树下，子霖正生无可恋的和子茵玩着翻绳游戏，俊俏稚嫩的脸上爬满了情非得已。
阵阵清风吹过，吹落的些许槐蕊如同只只振翅而飞的白蝶，飞舞在风中，带着缕缕清香。
洪阳将木盆中的衣服晾晒完毕，走到两个孩子跟前蹲下身抚上子霖的脑袋。
“子霖，就这么不情愿陪妹妹玩呀？呵呵……你去吧，姐姐来陪子茵玩。”
子霖那张小脸上瞬间浮上心满意足的笑容，松开手中的绳子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院门外，常宁牵着雪烈背光站在门口，清风带起他的衣袂，伫立在漫天飞舞的槐蕊中，如梦似幻。
子霖站在门口，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恭敬。
“将军！”
常宁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再无言语，不是他孤傲，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与一个孩子相处。
正与子茵翻绳的洪阳，听到子霖的轻唤转过了头，一身素衣的她在洁白的槐蕊下格外的清新脱俗。
常宁一时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辰夙站在那漫天花雨中等着他，忍不住的欲要张口呼唤。
“常将军，你……”
走到门口，看着他思绪游离的模样，洪阳出了声。
常宁回过神，惊觉有些失态，面上一阵羞怯。
“对不住，常某失礼了！”
子茵躲在门后，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若有所思的偷偷看着常宁。
“子茵若是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我不介意！”
常宁笑着出了声，却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震惊。
洪阳也是第一次听到，威风凛凛的将军竟能说出这般玩闹之语。
子茵慢悠悠的从门后走出来，躲在洪阳身后，害羞的从她袖下钻出脑袋。
常宁被她如此紧张小心的模样逗笑了，走上前去，牵过了她的小手。
“不用怕，我……我可以抱抱你么？”
子茵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仰头望着洪阳，眼神中像在无声的询问可以么？洪阳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她便从洪阳胳膊下钻出，伸开了细小的胳膊。常宁双手轻轻一提，子茵腾空而起，被他轻柔的抱起。
小小的人儿忽然便趴在了常宁肩膀上，轻轻啜泣，站在他身后的子霖也忍不住湿了眼睛。
常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的有些束手无策，满目疑惑的看着洪阳。
洪阳鼻尖微红，抬手轻轻拍了拍子茵的后背。
“子茵乖，下来随哥哥一起去玩，姐姐有话跟常将军说，咱们待会再抱，可以么？”
子茵回过头，挂着泪痕的小脸对她点了点头，松开了常宁的脖子。
洪阳将她接下，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的小手递给了子霖。
“子霖，你是哥哥，要勇敢。听话，带妹妹去玩，不要走远！”
“好！”
两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
常宁看着一双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他们……为何忽然如此？”
“将军院里坐！”
洪阳将他引进院中，泡了壶茶水，倒了一杯递到常宁面前。看着杯中的茶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洪阳道:“将军，怎么了？是这茶水不妥么？”
“不……不是，并不是茶不好，而是我从来不喝茶水。”
洪阳失笑，想起钟爱茶水的辰夙，不禁觉得如此习性相差甚远的两人，究竟是因何而彼此牵念。
“洪姑娘，为何失笑，是常某言语有误么？”
“啊，不是不是，只是突然想起辰夙那么喜爱喝茶，将军却不爱。我一直以为两人习性相同才能走到一起，没想到将军与辰夙是个例外。”
其实何止他们是例外，就连自己与那个他，不也是例外么？
回想起与辰夙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那个男子一直都随着自己喝的白水。
常宁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的涩中带着一股绿色的清新之气，咽下后嘴中回荡着一丝清甜，不知不觉间便将那杯茶水饮尽。
“方才，那两个孩子……”
常宁踌躇的张口询问，似乎怕触及旁人不愿提及的隐私。
洪阳言语间有些怜悯和自责。
“自将军把我放出府后，我便寻到此处的院落。直到有一日在皇城街上遇到这两个孩子，我便将他们带回。
几番安抚询问得知，他们的爹爹在那年半坡山之战中死了，娘亲随着爹爹而去，留下了他们孤苦伶仃的流浪。
他们的爹也姓常，你初来那次离去之后，子茵偷偷哭了好久。方才你要抱她，应是许久没有爹爹抱了，才一时没忍住，将军见谅！”
一时间，常宁忽然有些后悔了。
当初玄瑾夜问他可曾后悔这么做，他还并未觉得。如今却被这两个小小的孩子，激起了后悔之心。
若当初没放洪阳走，没有对外宣称她殁了，就不会有那场战争，他们的爹也不会死。
即便困住自己一生的感情又怎样，至少换得他人的安宁。可是，如今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思虑了良久，常宁道:“洪姑娘，不如你带着两个孩子随我回将军府吧！
你离开至今已快一年，况且除了卫铭根本没人见过你的容貌。就暂且带着孩子住在将军府中，更何况两个孩子需要更广阔的成长天地。”
洪阳眉间略显为难，她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像正常的孩子那般嬉笑成长，也不愿他们窝在这小小的林间院落里，更何况他们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
“只是，如此怕是叨扰了常将军！”
常宁看着远处往河里扔着石子的两个孩子，眉宇间一抹温柔荡漾开来。
若是将来他能与辰夙一起，怕是也应该养两个孩子吧，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喜欢？他想，应该会吧，毕竟那个男子本身就顽皮爱闹的像个孩子。
常宁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将洪阳的茶杯注满。
“常宁在此有个请求，以茶代酒，愿与洪阳结为异姓兄妹，不知洪阳可愿？”
他没尊称她为姑娘，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让洪阳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杯的手有些轻颤，却随即释然。
这个大义凛然的男子，给了她最强而有力的保护，为了她甘愿背着一个罪名。世人都道他正色危言、冷酷无情，可是，洪阳却觉得他怀揣着更多的是侠骨柔情。
她端起茶杯，道:“我洪阳今日愿与常宁结为异姓兄妹，山川草木为鉴！”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茶水饮尽。
这一片秀丽山川，在这信誓旦旦的结拜之言中，愈发的青翠秀美。远处幼小的身影笼在那一片苍翠的树荫之下，再不见悲伤忧郁之情。
时至今日，原本无牵无挂的常宁，有了守护，有了牵绊，从此以后，他终究不再是孑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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