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离而归（2）
东辰皇城的大街上，放眼看去，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瞧之下，却是井然有序。
街道两侧错落有致的门面，酒楼门前的小二嘹亮的嗓音张罗着进出的客人。路边的货摊上陶瓷器具、刀、剪、梳、簪，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
偶尔传来的讨价还价声和摊主无可奈何的妥协声，让这个街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熙熙攘攘，比肩接踵的皇城街道，无不宣示着这个国家的繁荣昌盛。
南煜从皇宫疾步而来，然而离营司越近越是心慌意乱。直到此刻他才明了，原来自己心底是那么害怕卫铭离开。
他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祈祷卫铭如过去一样，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死皮赖脸的跟在身边。
想起过去的种种，南煜顿住了脚步站在街道中央。周围的一切如同电影幕布一般向后卷去，只留他一人定格原地，数着回忆。
————
“南煜，你他娘的心里是不是只有辰夙？”
“那我呢？”
“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没看出来卫铭他……”
————
南煜的眼中有些酸涩，喉间有些哽咽，心中说不出的压迫感，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脏。
原来……
南煜收起眼中那股酸涩之意，抬脚便往营司的方向跑去。
“新鲜的枇杷嘞，刚从南方运送来，保证香甜。快来看一看了，瞧一瞧，新鲜香甜的枇杷……”
南煜听到叫卖声停在了水果摊前，望着那金灿灿的枇杷，碧绿的叶子新鲜可见。
“南煜公子，要不要带点枇杷给卫统领？”
南煜心中疑惑，这卫铭是南玄人，爱吃枇杷是没错。东辰在北方，这种果子并不常见，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街边的水果摊贩对他如此记忆犹新。
走到摊子跟前，南煜有些手足无措。
“你……你怎会记得我如此清楚？”
小贩一边挑拣着枇杷，一边道:“旁人我不敢说，南煜公子和卫统领那是见一面就忘不了。
您二人同出同进这么些年，卫统领英俊潇洒，南煜公子您虽看似不多言语，但风流倜傥。若抛开这世俗不谈，您二人呐，站在一起那是相当的般配养眼，想不记住都难！
好了，依南煜公子以往的要求都挑拣好了，保证个个香甜多汁！”
南煜接过他手中的纸袋，看着颗颗枇杷出神。
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存在，熟知了他的生活习性，甚至会不由自主的给他带他喜欢的东西，以至于养成了习惯都不自知。
从腰带里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了小贩，南煜抱着一纸袋枇杷飞快的向营司跑去，将小贩的呼喊声甩在了身后。
一路飞奔而过，南煜抱着那袋枇杷，嘴边勾起一抹笑容，眉眼间的笑意浓而深切。
到了营司门口，南煜脚步没停，直接飞奔进了营司大门。
守门将士那句问候还没出口，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南煜公子，这是怎么了？很少见他有如此失礼的时候！”
“应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吧，你没看到南煜公子那嘴边的笑意么？”
“那倒是，南煜公子向来不苟言笑，即便面对夙皇子，也是冷着一张脸。”
两人啰嗦了几句，便没再出声。
路过校场没有看见卫铭的身影，南煜心下一慌，随即自我安慰一番。没事没事，也许他在房里，或者是在忙着别的什么事情，他……一定还在！
南煜抱着纸袋的手忍不住颤抖，迈向厢房的脚也止步不前。踌躇了许久，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抬脚向卫铭的房间走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南煜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卫铭？卫铭？你在不在？”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南煜急道:“卫铭，你若不回话，我就闯进去了！”
等不到回应，南煜推开了门，桌上的茶具整整齐齐放在托盘里，盖上了一块方巾。床上的被褥也都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尾。
南煜有些慌了，转身跑了出去，在偌大的营司各处寻找着卫铭的身影。
“有没有看见卫铭？”
“有没有看见卫铭？”
每拉住一个人张口便问，回给他的除了不知道，就只是摇头。
此时此刻，南煜才真正意识到，他走了，真的走了。那个以往黏他如糖的男子……走了。
抱着那袋枇杷，看着再无那个男子身影的校场，南煜黯然失神的走回了卫铭的房间。
坐在桌前，南煜找来盘子，将那袋枇杷仔仔细细的一个个剥好放在里面。
看着金黄的果肉，南煜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很甜，可是……却没有与他在一起吃时那般香甜。
南煜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似乎压抑的情绪要以某种形式从眼中喷涌而出。他一个接一个的把枇杷送到嘴里，想用枇杷的香甜解那心中的酸涩。
卫铭回来时，便看到他坐在桌前，地上的纸袋里装着剥下的枇杷皮，而他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张了张口，总觉得喉间堵着什么东西，让他有些哽咽难言。
缓了下情绪，卫铭张口道:“南煜！”
吃着枇杷的南煜忽听卫铭唤他，嘴间浮上一抹苦涩的笑容。在一起的时候，未曾在意，如今走了，却又生幻觉。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南煜只觉心中抑郁寡欢，将那一个又一个的枇杷往嘴里送，眼中涌上一层水雾。
卫铭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他抖动着双臂不停往嘴里塞着枇杷，心中疼痛难忍，有些怨自己为何要离去。
倚靠在门框上，卫铭打趣道:“南煜，你再继续吃，会闹肚子的！更何况，你把我的枇杷吃完了，我吃什么？”
南煜拿着枇杷的手颤抖了一下，一颗金黄的枇杷从他手中跌落，由腿上滚落到了地下。
卫铭走过去将地上的枇杷捡起，扔在了装着果皮的纸袋里，顺势坐在了他旁边。看着他手指嘴边都是果肉汁液，卫铭皱起了眉头。
四下摸索了一番，也没找到什么可擦拭之物。卫铭捏住袖口，抬手用衣袖擦净了他的嘴角，而后又拉过他的手，掀起一片衣角将他的手指擦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你不是走了么？”
卫铭拿起一个枇杷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道:“是走了，不过没办法，谁让这里有我最牵挂的人和这最香甜的枇杷！”
南煜似乎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这种话，一时间语气有些僵硬。
“枇杷……南玄更多，更甜！”
卫铭将那颗枇杷吃完，目不转睛的盯着南煜。
“枇杷南玄有很多，可南煜，东辰只有一个。这个理由就足够让我留下了！”
南煜喉结翻滚，鼻间酸涩，时至今日他才能真正体会到辰夙当年是何种感情，可是他却还没学会如何去面对。
“我看，你就是想有个专门为你剥枇杷的人，才回来的！”
卫铭笑道:“如此这般倒也不错！”
南煜伸手将一个枇杷捏碎，而后将手上的汁液全数抹在卫铭的衣服上，卫铭只是看着他微笑。
“你想的美，本公子还想要个专门剥核桃的人呢！贫完了就赶紧换身衣服，公子说还有事情要你去做，我在门口等你！”
南煜起身走出了房门，脸上洋溢着不明言说的笑容。
约摸片刻，卫铭已是一身黑衣出来，与南煜那身黑衣相得益彰。
夕阳之下，站在门口的两人侧脸凝望，余辉洒在他们身上，渡了一层流光，成了余生岁月里最深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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