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画绝
在坡前忙碌个不停的人相貌端正温润，穿着灰蓝半袖和霜白袍。而他的周围，漂浮着一些半透明的青绿、赤金的太古异兽，那些异兽俱为丹青魅影，跃动于林间坡上，隐隐有清吟声响彻泉林，如梦似幻，当世之凡间哪得见此般神州生灵之风采，以至于让人情不自禁地迷失其中。
白筱和凤沉璧不敢打扰这奇景，远远地驻足观看了许久，凤沉璧才近前施礼：“晚辈见过君迁子前辈。”
书生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矿石，一时竟没听见。
白筱与凤沉璧对视了一眼，复又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施礼道：“晚辈见过君迁子前辈，有礼了。”
书生这才猛然惊醒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一边擦手一边道：“沉璧？你怎么在这里，令堂他身体可还好？”
“家父身体康健得很，多谢前辈关心。”
君迁子笑了笑，又问道：“这位姑娘是？”
“哦，晚辈是天地门白虎坛坛主白筱，见过前辈。”白筱也连忙施礼。
“姑娘不必拘礼。”君迁子回了个礼，打量白筱：“想不到天地门的坛主是这么年轻的姑娘，神狸族真是藏龙卧虎。”
“您过奖了。”白筱亦笑道：“其实我们是专程到这里，来找前辈您的。”
“找我？”君迁子惊讶。
“正是。”凤沉璧上前抱拳，恳切地道：“我们有一事相求于前辈，还望前辈帮帮我们。”
君迁子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丹青异兽，忽然挥了一挥衣袖，丹青异兽瞬间消散，然后才又问道：“甚少见沉璧你这模样，不知你们有什么事？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在下一定尽力。”
“多谢前辈！”白筱和凤沉璧一喜。
“不过……”君迁子忽然又笑道：“我们回去说可好？荒郊野岭，也不是谈话的去处。”
“正是，正是。”白筱正要解开包袱的手一顿，“我们是怕耽误了前辈的时间。”
“这话怎么说。”君迁子摇头，态度温和亲切：“用君某师姐的话来说，挖矿石不过是我的不务正业的小爱好，没有打扰不打扰之说。”
说着，君迁子附身要背起矿石，凤沉璧见状连忙上前：“前辈，我来吧。”
“沉璧，我难道是个腿脚不利落的老人吗？”君迁子制止了凤沉璧，开了个玩笑：“让这位白姑娘说说，就外貌而言，你我之间也差不多少岁吧？”
“是是。”白筱附和，夸赞道：“前辈，您外貌跟他是同龄人，大几岁的事都不存在呢。”
“瞧瞧，还是白姑娘眼光好。你衣裳干净，背这个弄脏了可惜。”君迁子轻松地将一大筐矿石背起来，回头道：“走吧，咱们回到驿所再说，可以吗？”
“前辈请。”白筱点头：“对了前辈，我们来之前，驿官说您和一个姓李的来的，他呢？不必等他吗？”
“老李进山了，只是顺路带我。”君迁子看着像一个文弱书生，但不用法力纯靠体魄，背起一大筐矿石依旧健步如飞。
及至驿所，君迁子将二人引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了矿石。
君迁子的房间堆满了各种矿石，白筱看到还有尚未研磨完的颜料，桌案和地上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盆盆罐罐。
“有些杂乱，见笑了。”君迁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桌案，请二人坐下，复又问道：“你们找我，究竟什么事？”
“是这样的，前辈。”白筱连忙解开包袱，取出画双手奉上：“我们……想请教您这幅画当中的玄机。”
“哦？”君迁子见白筱和凤沉璧的脸色欲言又止，颇为好奇地将画放在案上，慢慢地展开了。
“前辈？”见君迁子久久没说话，白筱试探性地问道：“前辈，这画……”
“有些意思。”君迁子沉默了半天，突然展颜一笑，摸着下巴端详着在白筱看来是一团乱麻的黑墨，“这画，不止一幅啊。叠加了这么多幅，却并未互相干扰，作画者倒也是个有造诣之人。”
“前辈您能看出来画了什么？”
虽说他们将破解这幅画奥秘的希望寄托于画绝，但君迁子只看了这么一会儿就看出了门道，还是让白筱震惊。
“一时看不出所有的玄机。”君迁子伸出手指描绘了一段轮廓，笑道：“你看这里，这一带线条奔放，笔劲放荡，用色简淡，是上古吴门的特点。再看这里，纤细如丝又刚劲有力，是上古后李公的技法。若不着眼于整体，跟着线条描绘一遍，自然就会发现是一幅画了。”
白筱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但她并非是个绘画天才，似懂非懂，实在看不出内涵，羞愧地挠了挠头：“前辈，我愚钝，想象不出全貌。”
“哈哈哈……无事，无事，我也不能立刻按照这画中的技法看出所有画来。”君迁子沉吟了一下：“不如这样，我替你们临现在最明显的那幅出来，如何？”
“真的？”白筱和凤沉璧连忙又作礼拜谢：“多谢前辈！”
君迁子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亦是难得出一趟门，平日里也是闲着，你们拿来的这幅画很有意思，能见此作，我不虚此行啊。”
君迁子答应了临出画，但并非立刻就能完成的，白筱与凤沉璧再三谢过了他，答应在等画的期间，帮他一起采矿找好颜料作为报答，是以他们也就在驿所住下了。
是夜，凤沉璧约白筱到后院。
“怎么了？”白筱疑惑，不知道凤沉璧意欲何为。
凤沉璧悄声道：“白日里，你和驿官说话时，我看见里面吃饭的那伙人，你注意了吗？”
“什么？”白筱摇头。
“当中那个大胡子帽子底下露出的是一截蓝色头巾。”
“蓝色头巾怎么……”白筱住了口，瞪大了眼睛：“飞鱼会？”
见凤沉璧点头，白筱更加不解：“就凭带了蓝色头巾，饲主你就确定他们是飞鱼会？飞鱼会可是水匪，怎么会跑到这深山里头来打家劫舍。”
“水匪会来这里，不正常说明有缘由。”凤沉璧解释道：“驿官，你可曾看到他的手腕内侧，有一只？”
“寻仇的？”白筱瞬间恍然大悟，是水道上最恶名昭彰的水匪帮，刀口上做生意，专截杀普通百姓，人数众多又很是猖獗。曾经一度发展到欲与龙廷抗衡的地步。
龙廷于是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剿匪，诏令剿灭一处飞鱼会据点，就奖励白银千两，将领们中间也流行在身上纹上红鱼以示他们是百姓的剿匪英雄。
“正是。今日我观那驿官是个跛脚，又非是个修道之人，想是因为受伤才隐居在此，并没有自保能力。”
“饲主。”白筱终于明白了他白日里说的叫驿官白送马匹的原由，调侃道：“你原来也会乘人之危，堂堂道门三杰，今天这名声毁于汝手了。”
“我不乘人之危。”凤沉璧面不改色，“我救人，只收一点微薄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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