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失意少年 中）
“听我说到这，会不会觉得我很怪？”卷发青年笑着问。
“继续吧。”陈牧野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
“好。”卷发青年应了一声，继续讲下去：
奇迹真的发生了。
第二天考的是理综和英语。我考完理综后感觉很好，因为我的理综从来没有写的那么完整；考完英语后我更加高兴，因为我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可以一笔一划地写英语作文，写完后还剩下二十多分钟。
放笔的那一瞬间，我没有那种所谓的“收剑回鞘”的感觉。我只是靠在座椅上，把腿伸出桌外，双眼闭起，想着：
结束了。
我始终记得考完英语后出考场的那一刻的心情——喜悦，解脱。我和同学们等在警戒线内，互相开着玩笑，讲着骚话；我们一起与平日十分严肃的班主任调笑，班主任也笑得很开心，一直举着手机录着这番情景。我没有看到一个不笑的人，可能大家都已经完全放开了，女生们有的抱在一起，男生们勾肩搭背。
“咔.......”桂城中学的校门慢慢打开，这表示着警戒线的效力一去不返。
接着，警戒线被剪断了。
不知是哪一个站在后面的家伙大吼了一声“毕业啦！”，接下来，所有的考生都像被施了法术一样，一边大喊着一边冲向学校的大门。在外面围观的家长和记者们见状都让出了一条路，我们便一直冲到门口斑马线的地方，这还是交警用力拦下人流的结果。我走过斑马线，到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冰雪碧，重重地喝下一口，接着用手机给我妈发了个微信：
“考得不错，晚上和同学玩，住学校，明天回家。”
记得考试之前，他们都说考完之后要去网吧打个通宵，或者在宿舍里喝啤酒吃烧烤。而我，只想一个人去一条偏僻的商业街慢慢逛荡。
我搭上公交车，前往商业街。路上，我很激动地给我妈、我的舅舅、我的表哥通了电话，因为我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到了商业街，我买了只冰淇淋，吃着它在街上到处乱逛。看着那些为了赶时间回家而行步匆匆的男女，还有那些生意冷清的门店、那些因常年失修而亮得断断续续的灯牌，我觉得考完高考的自己简直不要太幸福。我想进到每一家奶茶店买最贵的奶茶喝；我大摇大摆地走进手机店里玩着样机；我在十元店里东挑西选，却什么也不买；我走过无数家饭店门口，接过服务员递给我的宣传单，走了两步之后再把它们揉成一团；我走着走着就开始一步一跳，甚至跑了两下。
我从没有那么放得开、那么有精力。
我从没有那么狂。
在一家饭店吃完饭后，我走到公交站台搭公交回学校。等车时，我遇到了一个同校女生。她姓言，一开口便说认识我，说是她的一个舍友说起过我。她的穿着很简单，说话一直低着头。她还说她数学也没考好，心里很难过。当时我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但马上就开始安慰她。我给她听我手机里温暖治愈的歌，给她讲笑话，给她说一些“高考不是终点”之类的大哲理，成功在到学校前把她的笑脸逗了出来。但我同时也在心里安慰自己：你看，这次不是蛮多人数学没考好吗？
我们聊了很久，从等车时一直聊到下车。下车回到班上，看见班上只有一些人在看电影。但，平常貌似没有联系的一些男女，今天突然坐得很近；那些平常不化妆不打扮的女生，很多都涂了口红，穿上了长裙；走廊上只有12班的男生还聚在一起调笑，其他的男生要么旁边有一位女生，要么在打电话。只有一直在教室里等我的老萧，还有穿着超短裤的女班长，在教室后面喝啤酒斗嘴，完全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我加入老萧和班长的阵营，跟他们说起了暑假的目标（去哪里哪里旅行、想骑单车一直骑到自己上大学的城市之类的）、人生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对未来对象的要求（我和老萧一直认为班长找不到男朋友，哪怕她是个美女），活脱脱的三个十（xian）分（de）有（dan）志（teng）的高中毕业生。
我们三个走回宿舍时，班长问我们有不有喜欢的人，我们都回答了没有，语气坚决得像是入团宣誓一样。
终于到宿舍了。
我深吸一口气，跑到楼上的二人间里，把门锁死。平静了一下，再拨通那个号码。
“喂.......你们那是不是很嗨？”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哦，对了，那个.......今天考完后有去玩吗？”
“有啊。”
“和谁？”
“要你管啊！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要挂了哦。”
“等等........那个........”
“你.......想说什么？”
“............”
“............”
“…………………………”
“…………………………”
“你懂我的意思吧？”
“………………………………”
“喂？”
“额......哦哦。”
“没有回答吗？”
“额......明天再说吧，我在玩着呢，拜拜。”
电话挂了。
尽管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但还是很不爽。
“操，亏我被老萧灌了那么多酒，合着胆都没壮起来。”我暗骂自己的失败。
回到宿舍洗完澡，我没有去隔壁218吃烧烤、喝啤酒。我躺在床上，给好友们发了很多消息，却没有一个人回我。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恼怒，对戴着蓝牙耳机的强哥说：“妈的，别打你的格斗游戏了，陪老子打打MOBA！”强哥取下耳机，一脸懵逼地问我：“你不去隔壁吃东西？他们都去了。”“老子才不去呢！快开一把快开一把！”我不耐烦地说。强哥便跑来我的床上，和我坐着打起了游戏。强哥真是个好人，他一直在我的角色死的时候说没事没事，忍受着我无时不刻的牢骚，还不时说个笑话逗逗我，让我既能在游戏中发泄出情绪，也能在现实中慢慢平静。我们一直打到一点，最后是我困得撑不住了，便叫他回床上了。
我爬出蚊帐去水池漱口时，看到女生宿舍那边好多女生在小阳台上打电话。我便走到走廊上去漱，所幸走廊上没有一个人。校园大道在那时原来那么安静，靠宿舍的篮球场上还有一两对男女在私私语语，桂树和槐树的影子被月光映在墙上，晾衣服的铁杆上只有几件短袖随风慢摇。
嘴快被牙膏辣死了，我跑到水池子前漱完了口，爬上床，盖好被子。
睡了十分钟，我又睁开眼，打开手机，给那个女生发了个消息：
我喜欢你。
那个女生可能正好在玩手机，秒回：
真羡慕你，有勇气说出来。谢谢你。
我把消息记录全部删光，关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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