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失意少年 末）
“嗯…………”陈牧野放下杯子。
“从高考出成绩的那一刻，再到你的心境愈合，只用了不到一天半的时间。”
“先是从一个心态健康的人，变成一个颓丧欲死的人。”
“再从一个颓丧欲死的人，变成一个接受现实的人。”
“最后，你毅然抛弃掉了你所接受的现实，选择继续往前走。”
“我可以理解第二个过程，但第三个过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难道要想开一件事，需要的时间和契机只有那么点？”
“只凭着朋友的深夜电话和第二天早上的日出，就改变了你的想法？”
陈牧野问出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卷发青年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陈牧野会问这一个问题。
不过，既然事情是原原本本发生过的，就不存在被质疑的地方。
果不其然，只是过了一会，他的招牌微笑又挂回了嘴边。
他把最后一口咖啡喝下，说：
“这些事情……确实很难说吧……不过，有几点还是解释得通的。”
“想通去复读的那天晚上，我确实释然极了。他半夜打的那个电话过来，还真的没对我的想法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
“一切变化，似乎都是积攒在那天早上爆发的。”
“从我决定要一个人跑上顶楼时，我的心就开始砰砰地乱跳了。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从没干过这种事。”
“我之前干过最疯狂的事……说来愧疚…也许就是高考第一晚干的那件事。”
“我推开天台大门那一刻的感觉，是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出来的。”
“一个连续经历了七八天阴雨天气的人，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番景象。”
“看到了黑夜被阳光慢慢杀死，看到了燃烧的地平线，看到了久违的蓝天白云。”
“这般景象只是属于你，没有人会来干扰你，天台也没有挡住视线的东西。所有的一切，万分单纯地、完完全全地属于你。”
“人在压抑的时候，去做一件疯狂的事情，去享受开阔的景色，自然也会想开积压在心中的琐事吧。”
“所以，大良的那个电话，就算是打了一个铺垫咯。”
“那场景色，我到现在也忘不记，以后也会一直记得。”
“那阵风从我身旁吹过，感觉自己就像重生了一样。”
“所有在那一天半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吧。”
卷发青年一直低着头，他是对着吧台说完这些话的。
“…………”陈牧野若有所思。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曾感受到这种心境的变化。
唉，这明明只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的事吧。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有点像白纸一般枯燥了。
无论是亲密一些的兄弟，还是普通来往的朋友，他在与他们交往时都十分平淡，甚至有些随缘。处理事情时，他总是稳妥得当、不紧不慢，所以以前的老板对他很是看好。
做什么事情都有些随心，甚至每次要努力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他都会抱着“成败无所谓，反正我就这样干”的非紧张心态。
他倒也不是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只是几乎没经历过正常人生活中的大风大浪和挫折（可能他也曾克服过大风大浪，但他自己没感觉）。高考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第一次做生意也好，他都是顺风顺水，除了身体有些累。
本该这样平淡、如意地过下去的吧。
可接下来，他就听到了那些话，那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话。
他反倒有些不能接受了。
他看向那个空白的画板，好像在看着自己。
……………………………………………………
过了许久。
“嘿，老板，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了吧。”
卷发青年望着外面，雨还没有停。
“是啊，十二点刚过…………”陈牧野看了看手机。
“这雨…………看来是停不下来了……”
“可………我这只有一张床…………”
“嗯……没事!接下来，就去干一件一直想干的事情吧！即使它不在计划上。”
“什……什么事？”陈牧野疑惑极了。
卷发青年缓缓走到画架前，看了空白的画板一眼，笑了一下。
“老板，你摆个画架在这，却连笔都没买…………”
“额…………忘了………”
卷发青年无奈地耸耸肩，转身走到门口，拿起了那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喂！我没那么急打烊啊！这雨还是太大了！你家在哪？要不然在我这……”
陈牧野话音刚落，自动门便开了。
“你搞什么…………喂！”陈牧野跑出吧台，想叫住卷发青年。
可是已经迟了。
那个人没有打开他的伞，直接就从店里跑了出去。他挥动着双臂，瘦高的身影在暴雨中渐渐变远。
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一辆车了。
他把路灯那昏黄的灯光一次次踩在脚下。
又一次。
…………………………………………………………
“嗡……………………”自动门关上了。
暴雨把门外的世界模糊了。
店里的音乐，也终于换到了Aimer的那首《蝶々结び》。
“夢はここに思い出は遠くに”
（请把梦想留在这里思念放在远方。）
“気づけばそこにあるくらいがいい”
（放在何时回想起来都触手可及之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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