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一日。
时间接近六点时,蒋悲棋刚好跑到老小区的门口。
大门口并没有被警察拉上警戒线,看来这场火灾没有波及太多栋房子。可是越往里面走,火灾后的那股烟焦味还是越来越浓重,路面上的黑灰也可见地变多了。
老小区其实不大,只是单元楼的数量很多,楼与楼之间又隔得很近,走久了容易产生一种眩晕的感觉。蒋悲棋不知道发生火灾的是哪一栋楼,他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灰烬厚度,慢慢地绕过新建的单元,一步一步走向小区的深处。
新楼区和旧楼区用了一片小草坪和几个花坛隔开。走过草坪上的那一小条鹅卵石路,蒋悲棋便看到了那几栋熟悉的、低矮的旧楼。
冷澄心一家住在最老的一单元。那栋楼的外墙粉刷得十分随意,还有不少地方的墙泥已经开裂脱落了。不过就墙体颜色来看,失火的应该不是这一栋楼,但空气中的烟焦味却在这个地方达到了最无法忍受的地步。
绕到一单元后面,一棵已经完全没有了细枝和叶片的槐树出现在蒋悲棋的眼前。
被烧成炭黑色的树后,是第二单元楼,也就是蒋悲棋家以前住过的地方。
那栋楼的墙皮颜色已经无法用“深黑”之外词语来形容了,所有暴露在外的玻璃和木窗全部被烧毁,连楼顶用来晾衣服的铁丝架都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根杆子了。
蒋悲棋没有走进去,因为楼的前面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这栋楼已经被这场大火烧成危楼了。
楼下小花坛里的花已经全部枯死,大火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把它们彻底地榨干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因为在这个被不祥笼罩了的院子里,已经不会再有人想要出门散心了。
蒋悲棋踩在那层厚灰上,呆呆地望着曾经住过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悲伤与失落。
现在……脑海里残存的是什么呢?
和同伴们在草坪上的调打?能到阿壮或者澄子家吃饭的喜悦?楼上的爷爷奶奶送下来的糕点?父亲在喝醉酒后给自己讲的笑话?
他真想像给母亲扫墓时跪在地上,然后痛哭一场。
虽说自从搬到这个院子里以后,蒋督的脾气便开始变得很差,也时不时地打骂他。但这里留给蒋悲棋的开心时光终究要比不愉快的时光多得多,蒋悲棋甚至乐意承受父亲不时的殴打,来换取自己能够继续在这里生活。
可是,这个地方没了。
留给蒋悲棋的,只有眼前的焦炭、灰黑的飞烬。
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滴下来。
起码,澄子没有事。
蒋悲棋回头看了看冷澄心家,发现房子里的灯都没有打开。见不到冷澄心的他更加伤心了,以至于忘掉了要快点回家。蒋悲棋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走出小区的,路上根本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一个人。
载终大道上的路灯已经打开了,昏黄色的光从城区的北边一直蔓延至南边。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蒋悲棋若是以这个速度走下去,可能会比昨天还要晚到家。
他给父亲蒋督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要在老师家上课,要晚回来一些。蒋督正喝在兴头上,二话不说便允许了。
蒋悲棋微笑地挂掉电话,走到了路边的一家苍蝇馆子里,要了两碟小炒和一大碗米饭,独自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后,蒋悲棋颓然地靠在饭馆的椅子上,想休息一下再走。这时,老板娘从冰箱里抽了两瓶啤酒给他,说是送给他浇愁。蒋悲棋苦笑了一下,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硬塞进老板娘的围裙中,接着问她要来了启瓶器,一下子把两瓶啤酒全部打开。
“呲!”
“呲!”
那是很冰很冰的啤酒,蒋悲棋不顾它对口舌的刺激,仰起脖子直接对瓶吹,一口下去后,衣服也被顺手而下的水滴打湿了一小片。
“啊!”随着喉结的数次上下跳动,一整瓶冰啤酒直接下了肚。
换一瓶。
喝酒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蒋悲棋听来很是刺激,这种由喉咙直接传导到心脏的压迫感使他忘乎所以起来。最后一滴液体滴落到他的胃里时,他已经面红耳赤了。
嗯…………头有点晕…………
他靠在椅子上,闭起眼睛想要缓一缓。
五分钟……十五分钟……
他今天忘了许多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自己的酒性极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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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水嗝之后,蒋悲棋才挎上自己的书包,慢慢站起来。
头仍然是有些昏沉的。他一晃一晃地走出饭店,再走到江边,一路扶着铁栏杆慢慢地行进。
“妈的,那啤酒……居然是八百毫升一瓶的………………”
内心里糊涂得只剩下这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此时的他大概是半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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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下课的时候,你的速度没有那么慢的啊。”
“嗡”的一下,蒋悲棋完全清醒了。
载终桥边的风很冷,让他全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
“听说你看不起我们?”眼前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再次发话。
“我…………我没有!我没有!”蒋悲棋吓得连连后退。
“额!”他被狠狠地架了起来,双脚顿时悬空。
“你没有?”那声音恐怖至极。
“你没有!”他用尽全力,一拳打在蒋悲棋的肚子上。
“哇………………”被架起来的蒋悲棋在那一瞬先是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随后自己的胃便开始产生无法承受的胀裂,吃进去的东西、喝进去的酒,全部在那一瞬过后被他狂呕出来。鼻腔里爆出了辛辣的浓稠物,眼泪也止不住地汩汩流下。
所有的东西被痉挛的胃挤出去后,喉咙里就只剩下难受的辛辣了。蒋悲棋被那个人放开,腿顿时一软,摔在地上。
“妈的,一股酒气,真难闻。想不到就你这种傻逼,也会喝酒呀。”黑衣男子踢了踢蒋悲棋的头,大声辱骂着他。
“我………………”蒋悲棋的声音完全嘶哑了。
“行。看来今晚是对你下不了毒手了。”黑衣男子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路上,一辆亮着蓝红灯的车正向他们驶来。
“等着吧,再有下次,你就死了。”黑衣男子甩下一句狠话,带着小弟们离去。
蒋悲棋趴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刚刚吐出的粘稠物。他吃力地转过头,想看看自己被哪位好心的警察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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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那是一辆改装过的跑车,它身上的装饰灯正发出刺眼的蓝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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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巨响后,那个圆的、血淋淋的东西,便从十几米外的位置,飞落到蒋悲棋的面前,无力地打了几下滚。
“刷”,蒋悲棋的脸地白了。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眼睛瞪裂了眼眶。转过身去,蒋悲棋开始疯狂地跑起来。
向着那个铁门跑去。
很巧的是,那个铁门也像是通了人性似的,慢慢地打开。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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